赌分输赢,有失有得。
赌注是一个月的自由,若输掉赌局,则未来一月之内必须待在极乐岛,替天元阁完成一件事。没有人知道天元阁会安排何事,但冬芷承诺那事不违道义、不悖伦常,皆力所能及之事。
没有人会拒绝,只因天元阁已抓住所有人的软肋。自来客们踏入长乐坊起,便已化身赌客,落入天元阁早已设下的赌局。
若易筱君赌赢,则天元阁会放生饕厨外木壁上的所有走兽、游鱼、飞鸟,并承诺拆掉木壁,永不杀生;若酒和尚与不羁真人赌赢,则酒仙李蓬蒿免费替他俩酿一年的酒,一月的自由换一年的酒,足可划算。
庄家需要赌客,赌客需要诱惑。
作为唯一的庄家,天元阁定下的赌局规矩尚算公平,输赢各半,诱惑着所有赌客加入赌局。蓑衣剑客为剑谱赌,秦刚为春怜赌,妩媚女人为林三赌,白玉笙为一尺寒赌,易筱君为放生赌,酒和尚与不羁真人为酒赌……
只有一人,尚未加入赌局。
美人若离,来自巫山,神女峰上,心怀高远。她不沾酒,不碰赌,一贯超凡脱俗,不受巫山派以外的任何规矩束缚。一月的自由于她而言,足可珍贵,是生命的一部分,岂肯轻言放弃?
虞若离道:“我不赌。”
冬芷道:“不,你会赌的。”
虞若离道:“喔?”
冬芷道:“赌客参与赌局,是为博得心中所想。你若知道赌赢后能得到的宝物,便会加入赌局。”
虞若离道:“任何宝物……”
冬芷道:“追魂剑!”
虞若离尚自推托之际,冬芷已道出“追魂剑”三字。追魂剑是一柄名剑,虽不及秋霜、无影之锋,但追魂剑乃铁无私随身佩剑,铁无私曾凭七十二路追魂剑法破案无数,竟少有重犯能自他剑下逃脱。
听闻追魂剑,众赌客自然震惊。
但白玉笙与别的赌客有所不同,别的赌客震惊的只是追魂剑本身,白玉笙震惊的却是追魂剑落入天元阁手中,等于证实他此前的猜测:铁无私并非如江湖传闻的那样戴罪立功、官复原职,而是与小燕子一起,落入圈套。
虞若离的震惊又与白玉笙有所不同,她不知道小燕子与铁无私换囚之事,更不知道天元阁与小燕子被捕有何关联。但她一直记着七年前的山神庙,记着铁无私曾救过她的性命。
知恩图报,以命换命。
一名剑客,剑不离手。一旦长剑离手,便是剑客遇到危险。
于她而言,自登上极乐岛算起,已有四种考验,分别为饕厨之食、醉忘仙之酒、梦瑶台之色、长乐坊之赌。前面三者,皆被她推托,后面一者却是她的软肋。她不愿欠别人的恩情,便只能加入赌局,赢回追魂剑。
一人一次,输赢各半。
待确定赌客加入赌局,冬芷轻轻拍手,便有饕厨管家、酒仙李蓬蒿、梦瑶台春怜自门外进入雅房,随后有侍女们登场,呈上宝物,端放于正中方桌之上。白玉笙抬眼望去,果真有秋霜剑谱、一尺寒、追魂剑……
赌局尚未开始,雅房已是沸腾。
但诸位赌客的沸腾多放在心底,除秦刚、易筱君等极个别不擅掩饰外,其余赌客皆喜怒不形于色,纵心湖三千浪起,表面亦风平浪静。他们在暗中观察冬芷,观察林三,观察宝物,观察整间雅房别的赌客……
方桌之上,一颗骰子。
众赌客围桌,皆盯着那颗骰子。骰有六面,分为一至六点,当骰子掷出时,便会旋转,直至停下,朝上的点数便是骰子最终点数。众赌客看完骰子,复看向方桌之上早已划分的大、小两个位置。
一人一次,输赢各半。
下注需慎重,输赢需看淡。但赌客之中,有如易筱君者,从未听过骰子;有如白玉笙、虞若离者,虽听过骰子,却从未见识过。若将赌注押在一颗完全陌生的小玩意上,自然心存疑惑。
易筱君道:“那颗糖果大小的怪物就是骰子?”
冬芷道:“正是,相传骰子由三国曹魏诗人曹植发明,最初只用于占卜,又曾用于赌酒,最终在民间普及,成为各大赌坊最常用的一种赌具。”
易筱君道:“如何使用?”
冬芷道:“骰有六面,每面刻有一至六不同的点数,一至三为小,四至六为大。诸位下注之后,骰子掷出,依点数确定大小,依大小确定输赢,依输赢确定宝物归属,绝对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易筱君道:“谁来掷骰?”
妩媚女人插道:“谁掷都可以,唯有他不行!”言语之间,她抬手指向林三,待众赌客一齐看去,方补充道:“他是我的猎物,若让他收网,只怕他会放跑自己,跑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易筱君道:“如此说来,整间雅房竟是无人可掷。”
秦刚道:“为何?”
易筱君道:“这位自称老子的胖叔叔,你果真不是老子,而是出门前忘带脑子。你试想一下,整间房虽有近二十人,但其实只能分为两种。一种是庄家,使者姐姐、酒老怪、不承认自己是林三的林三等等,皆属于天元阁;另一种是我们这些赌客,与天元阁没有半点从属关系。若天元阁掷骰,则我们必不答应;若我们掷骰,则天元阁必不答应。”
冬芷道:“天元阁素来敬重来客,若诸位有意掷骰,便由诸位掷。”
易筱君道:“使者姐姐真会说话,只是我们人多,并且各不相熟,由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位掷骰,其余诸位必定不服。到时候非但无人掷骰,反倒会自相残杀起来,那便是破坏雅房的雅趣。”
酒和尚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不羁真人道:“臭和尚,你除喝酒之外,能有何好办法!”
酒和尚道:“臭道士,可别小瞧酒。酒喝着喝着,便能想出绝顶主意来。”言语之间,他已解下酒葫芦,拧开,猛灌起来,待滴酒不剩,竟是大手拿起骰子,扔入酒葫芦,解释道:“骰子放入葫芦,每人皆摇一摇,便等于每人掷一次,最终的点数便是每人共同掷出的点数。”
不羁真人道:“臭和尚,你的主意不臭!”
酒和尚道:“臭道士,我的主意从没臭过,倒是你,只会跟在我屁股后头臭烘烘的瞎起哄!”
一僧一道,天衣无缝。
整间雅房之内,无人反对,只因无人能够提出更好的办法,唯有照着酒和尚的提议掷骰。只是掷骰之前,需先下注,而下注足可慎重,大意不得。众赌客各有所思,约摸一盏茶功夫过去,仍无人第一个下注。
易筱君道:“输赢各半,大小一样。”
话音一落,她便第一个将玲珑剑放在“小”的位置上。不羁真人眼瞧着易筱君下注,便急着押“小”,惹得酒和尚一顿臭骂,骂不羁真人卑鄙,骂不羁真人使坏,骂不羁真人趁人之危……
酒和尚道一声“我偏押大”后,拽下一根长发,放在“大”的位置上。事实上明眼人皆可看出,酒和尚与不羁真人有过商量,只因他俩不论谁赢,皆可得到酒仙李蓬蒿的酒,是以自下注起,他俩已立于不败。
有人领头,便有人跟着,于是陆续有人下注,转瞬间便将大、小两个位置占满。蓑衣剑客的剑放在“大”,妩媚女人的金钗放在“小”,秦刚看一眼春怜后,慎重地在“大”上留下深深掌印……
名剑若离,放在“小”上。
白玉笙则将油纸伞放在若离剑的另一侧,只因于他而言,或许押“大”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一定不是最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