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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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梦醒未醒

美人若离,若即若离。

易筱君身旁站着一位美人,凡貌美者皆可称为美人,但若以美人专称一人,只怕天底下再没有人较虞若离更合适。易筱君已是气质不俗,足可称美,可往虞若离身旁一站,便如皓月清辉下的一点萤光,虽自发光,却难与皓月争辉。

天下只有一轮皓月,萤光则山林遍野。

皓月始终是皓月,高高在上,举世无双。纵是天下美人齐聚一堂,萤光群集,亦难撼动皓月分毫。

虞若离虽未言语,更未露出任何异样表情,却在白玉笙转身看到她时,自顾自地往前,想要自白玉笙身旁穿过。在她与白玉笙肩并肩、即将穿过时,白玉笙郑重地向她道一声谢。

“谢谢”二字,重于泰山。

她身体一个激灵,如受风吹,如遭雨淋。这是他七年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她最不愿听到的“谢谢”二字。她最终没有回头,更没有露出丝毫情绪上的波动,一步一步,走出偏院,走向下一个未知的考验。

心湖有浪三千,湖面却自水平如镜。

于她而言,下山以来的一切遭遇皆为考验。考验她的剑法,考验她的定力,考验她能否胜任巫山掌门……

只要通过考验,便可当上巫山掌门。

她不喜欢掌门,但掌门已非她莫属,犹如钦定,犹如冥冥之中不可更改的安排。

自她进入巫山派起,便被师父视为下一任掌门,习武、训诫、作息等无一不照着下一任掌门的标准执行。清规戒律,嫡传责任,皆重重压在她身上。她一日不敢懈怠,恪守戒律,苦修剑法,只为努力成为师父想要她成为的掌门……

虞若离走后,便只剩下白玉笙与易筱君。易筱君望着虞若离远去的背影,越发好奇白玉笙与虞若离之间的关系。无疑,虞若离是一个谜,一个与白玉笙关系匪浅的谜。她那师父讲过无数个江湖传闻,却唯独遗漏虞若离。

易筱君道:“方才听到你说谢谢,你在谢谁?”

白玉笙道:“与你无关。”

易筱君道:“你当真是一个谜。”

白玉笙道:“谜?”

易筱君道:“不错,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谜,一个难解的谜。我之所以离家出走,正是要解开你这个谜,没想到啊没想到……”

白玉笙道:“没想到什么?”

易筱君道:“没想到你不只是一个谜,更是一个很讨女人喜欢的谜,身边总是美女环绕,倾慕者多如繁星,就连天下第一美人都对你青睐有加。”言语之间,她竟摇起头来,直呼:“想不通啊想不通,真想知道你与美人姐姐之间的故事。”

白玉笙道:“看来你还没有醒。”

易筱君道:“醒,当然是醒的,天没亮我便已经睡醒。”

白玉笙道:“我是说你还没醒酒,一定是昨日喝多酒,以致满嘴酒话。”

易筱君道:“某人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险些被你蒙过去。巧的是我这个烂酒鬼早晨醒时,曾看到美人姐姐悄悄回房,而适才你分明在向美人姐姐道谢。我猜,昨夜你们肯定在一起。”

白玉笙道:“昨夜我独自一人。”

易筱君道:“如何证明?”

白玉笙道:“无需向你证明。”

易筱君道:“狡辩,死鸭子嘴硬,总有一****会解开你身上所有的谜。你曾劝我回家,不要再涉足江湖,不如你提前坦白,自揭谜底,那么我便如你所愿,打道回府,从此再不离开姑苏半步。”

白玉笙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朝下一个未知的规矩走。他虽未亲眼瞧见虞若离离开,但隐约能够猜到虞若离的去处,而虞若离的去处必定是天元阁的下一个安排。于他而言,天元阁的每一个安排都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个一个守,一步一步走。

由饕厨到醉忘仙,再由醉忘仙到梦瑶台,是一个由食到酒、由酒到色的过程。接下来的规矩极有可能是“赌”,他不喜欢赌,赌需要运气,更需要勇气,与其把命交给运气,他宁愿交给手中一柄小小油纸伞。

小小油纸伞,既可遮雨,亦可防身。

但“赌”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规矩,只要他守住这个规矩,便可得偿所愿,见到故人。输赢已无关紧要,只因他已无甚赌注,纵是让他拿命赌,他都会毫无犹豫,押上所有。

只是他将走两步,便被易筱君喊住。易筱君喊他自有易筱君喊他的方法,她只伸手夺他的伞,他便如遇危险,与她对峙。

易筱君道:“你别瞪我。”

白玉笙道:“是你在瞪我。”

易筱君道:“分明是你做贼心虚,你若不瞪我,如何知道我在瞪你。”

白玉笙道:“我没有做贼。”

易筱君道:“有,当然有。你是一只采花贼,梦瑶台有成百上千朵争艳之花,足够你采一辈子。”

白玉笙道:“你一定没听过花无心。”

易筱君道:“是谁?”

白玉笙道:“花无心是十多年前的天下第一淫贼,犯案无数,连六扇门第一名捕都拿他没办法。可在七年之前,他却被挑断手筋、脚筋,扭送至官府。”

易筱君道:“你想说的是……”

白玉笙道:“我只是一名飞贼,不是淫贼。淫贼窃色,飞贼窃财,不是一个范畴。”

话音一落,他便脚踏无极,瞬间行至数丈之外,只留下易筱君细细回味他的话。他说的是一个故事,一个天下第一淫贼落网的故事。她师父给她讲过许多故事,却从未讲过与淫贼有关的故事。

她不知道花无心,因而觉得白玉笙的故事新奇。

她不知道白玉笙为何要讲这个故事,或许白玉笙是这个故事的亲历者,挑断花无心手筋、脚筋的正是他;或许这个故事是白玉笙听来的,白玉笙之所以讲这个故事,只是想堵她的嘴。

回味之际,白玉笙已是消失于偏院。

她只得迈着她自不羁真人那里学来的半生不熟步法,跟着跑出偏院,去往下一个未知的乐园。于她而言,醉忘仙与梦瑶台皆为乐园,她相信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会较醉忘仙与梦瑶台更好玩。

她喜欢玩,不受拘束。

之所以离家出走、踏入江湖,一半是想行侠仗义,另一半是被江湖的热闹吸引。

待她行至梦瑶台正门,正遇着酒和尚与不羁真人在盘问白玉笙,所盘所问皆与她有关,仿佛她受着莫大委屈。她狠狠瞪酒和尚与不羁真人一眼,便自顾自坐入八顶花轿中的一顶。

八顶花轿,一轿一人。

登岛来客共计十一人,怎奈饕厨里撑死一名食客,醉忘仙里醉死一名酒客,另有一名嫖客于昨夜寅时三刻死于梦瑶台里某间香阁的暖床上……

人人自危,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酒和尚与不羁真人却是无所畏惧,眼瞧着易筱君入轿,竟不约而同丢下白玉笙,抢着坐入那顶花轿的左右两侧。再到后来,八顶花轿、三十二名侍女早已待命,只剩一顶空轿,直到满脸胭脂红的秦刚自梦瑶台姗姗走出,方一起离开这座无数男人魂牵梦萦的梦瑶台。

三十二名侍女,抬着八顶花轿。

花轿里坐着八位来客,来客昨夜皆留宿梦瑶台。但每位来客皆有每位来客的房间,因而没有哪一位来客知道别的来客曾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