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末代蒙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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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油尽灯枯

即便是这锅巴再难以下咽,但是在这寒风苦雨之中,有一口吃的充饥,也是极难的事情了。

见贡王爷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半天也没有动静,老花子似乎是闲来无聊,便想着攀谈几句,道:“我看你相貌堂堂,行动做派不似是江湖中人,倒像是一个落魄之人,想来沦落到这个田地,心里也不是滋味吧。”

贡王爷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花子只是微微一笑,长叹一声道:“在这世上,总是这般的不公平,你觉得那些大官们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可是心境还不如咱要饭花子,别看花子我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可是有张瓦片咱就能栖身,有张锅巴就能充饥,实在是安逸的很啊!”

这倒不是老花子在这里胡说八道,若不是常年这般的漂流,也不会看的这般透彻。

这句话,不偏不倚的,正撞进了贡桑诺尔布的心坎之中,顿时共鸣了起来,点了点头道:“老人家说的在理,不管怎么过活,还不是一辈字七十年的事情。我若是有老人家这份心田,便不至于境遇至此了。”

陌路之人,原本没有什么可聊的话题,老人家似乎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翻过身准备睡了。

这个时候,们吱呀一声开了,外面的雨似乎是下的更大了,一个身影,伴着扑面而来的潮气,走了进来,却是先到了城隍面前,跪下磕了一个头,然后走到了老人家的身边,十分恭敬的道:“孙爷,撒出去的人都回来了,依旧是没有这个人的消息。”

老人家只是摆了摆手,道:“那就罢了,咱们也算是给猴子七有个交代了。若是真的和他们说的那般,此人中了枪,又落水,那么断然没有生还的道理了,咱们找也找了,这就算是结果吧!”

贡桑诺尔布听到了老人家这般说,便不觉得浑身一震,忙问道:“老人家,是在找人么?”

老人家只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满嘴的黄牙不很整齐,道:“我一个乞丐头,承受不了老人家这么体面的称呼,你若是觉得像叫点啥,就干脆叫我孙老三就好。”

“孙爷,”贡桑诺尔布问道:“敢怕您这是要找什么人么?”

“是啊,前几天天桥孔明候卦馆的猴子七,托我在北京地界上找个人,说是一个塞外的王爷,叫什么贡?唉,也不管事什么贡什么母了,在这乱世上,想要在北京找人,何其难也。这不,北京地皮上三万多叫花子都得到了我的令,街头巷尾的找找看,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

贡王爷心中不禁骇然。

看起来自己在青帮养病这十几天以来,外面确实是乱了,若是连北京的地界上的叫花子都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喀喇沁旗自然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岂不是要大乱一场了?

贡桑诺尔布却问道:“这猴子七也是江湖中人,怎么要寻塞外的王爷呢?”

“猴子七也算是江湖的人?哼哼,不过是中九流的一个混混罢了,他开的算命馆子,却一篇易经都没有读过,他算出来的事情,都是我们地面上这些花子给搜罗来的。”

长夜漫漫,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聊的话题,孙老三也很有性头,不知道是真的无趣,还是要提点一下这个落魄的人,便接着道:“我花子也有花子的规矩,贪官恶霸,就是丢了也就丢了,我们才不去管,可是在北京扫听了一下这个塞外王爷,似乎还成,算是一个好人,北京绿林道认识此王爷的人也有几个,都这么说,我们也就应下了这差事。”

贡王爷点了点头,心念电转,这个天桥算卦的,和自己又有什么瓜葛?或者是什么人去托这个算卦的打听自己的消息呢?

孙老三却干咳了一阵,道:“我后来才知道,这猴子七是受洋人的托付,像是罗刹国的一个洋鬼子,哼哼,这年头跟洋人走的近的,不是大官就是混蛋,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太上心。”

说到此节,孙老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苦了这位王爷了,我听说在庚子年间,这王爷带着本部人马,在科尔沁草原,和老毛子大战了一场,我想着多半是洋人寻仇来了,叫花子虽然臭,但也还是有骨头的,即便是找到了这王爷,也不会让猴子七知道!”

贡桑诺尔布差点就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只是在最后一刻才犹豫了,只是怅怅的望着火堆,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一大早,贡桑诺尔布便混进了北京城,现在的北京城税务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不管是士农工商,只要是进城,就必须缴纳城门税。

后来肃亲王善耆管理北京税务,却也是区划的明白,自此城门不禁老百姓随意出入了,只是行商之人的税款不变,洋人商队的税加了三成。

贡王爷昨夜只是用了一块锅巴,今天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不成体统,只是往前走,一路绕过了棋盘街,绕过了北海,才终于来到了自己的行辕面前。

只见大门紧闭,里面却是阒无人声。

看到了这个场面,贡王爷当真是吓了一大跳,难道这些人真的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然后散了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贡王爷感觉自己满身的凉意,事不宜迟,还是去找张之洞为好,如今在北京城之中,能够容身的,也就是张之洞府里了。

裘天虎被派出去,袁定克的怪异行为,让裘天虎很是奇怪,于是昼夜不歇的紧紧跟着袁定克。

晚上袁定克在卧房之中花天酒地,裘天虎便隐身在廊檐之上,白天袁定克在北京城之中闲逛,裘天虎便也远远的跟在后面,结果发现,袁定克只是拜庙进香,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异常。

燕崇楼裘任达和文初一三人,将王爷弄丢了,便也不敢回喀喇沁,不敢面对福晋,于是便也在张之洞的府里住下了。

只是张之洞最近的情况,越发的严重了起来。

原本也还只是中风,太医院的医正也是隔三差五的前来请脉开方子,原本还预估着张之洞能缓过来,但张之洞却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差,却依旧是起五更爬半夜的办部务,还操心着贡桑诺尔布的事情。

就像是一盏油灯,张之洞现在已经濒临油尽灯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