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末代蒙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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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戏台惊魂

裘天虎已然是完全惊醒了,忙回到了里面,将一身酒气喷喷的衣服换掉,穿上了箱子底的英雄氅,穿着利索,才走到了门前,回头叫宋子明好生珍重,才跟着李莲英走了。

李莲英身有残疾,自然是骑不得马,只能是坐着暖轿,这些抬轿子的轿夫脚力真心不差,从牛街道颐和园,怎么说也是二十多里,可是却转眼就到。

裘天虎在园子门口下了马,便走到了李总管的轿子前恭候李总管,下轿之后,身后跟着一队小太监,从园门口进入。

门口是三间大殿,山门有三丈多高,右侧便是侍卫房,不管是谁,哪怕是皇亲国戚,还是满汉重臣,只要是进了颐和园,就必须在此地接受搜身,然后方可进入。

两个身穿黄马褂的带刀侍卫将裘天虎全身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李总管在旁边静静的候着,一边谆谆告诫道:“裘老侠客,这里可不比外面,更不是你们绿林道,讲的规矩多着呢,好在老佛爷仁爱,念及大家都这样的岁数了,便不用带礼部领官衔。一切按照到园子里唱戏的戏班子的规矩便是了。”

天家威仪,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即便这裘天虎在绿林之中呼风唤雨,可是看着颐和园的红墙碧瓦,也觉得喘不上气来。

更重要的一点,要接见自己的,便是这天下实际的主宰,天下第一等的女强人,让人怎么能不害怕。

一切准备停当,李总管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亲自带着裘老侠客进去。”说罢,便屏退了众多的侍卫,几乎和裘天虎并肩,沿着长堤朝着万佛楼走去。

初春的园子,总是多了些绿色,远处昆明湖上水汽氤氲,万佛楼便掩映在仙境一般的迷雾之中,长堤两旁的垂柳,也都冒出了寸许长的嫩芽,生机勃勃。

裘天虎却是什么都不敢看,只是眼观鼻,鼻问口,一路默默的朝前面走着,忽然之间,李总管却停下了脚步,轻声的道:“裘老侠客,你且慢点,咱家有话要对你说。”

裘天虎便是眼皮一跳,豁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这里正是仿照苏堤建造的长堤,前面便是十二孔桥了。这里四下不着边,前面离着万佛楼还有一里多的路程,后面已经看不见山门了,茫茫水汽之中,便只有这两位了。

裘天虎本能的感到,这句话定然是重中之重了。于是便赔笑的拱手道:“不知道公公有什么训诲。”

“训诲我可是不敢,只是有几句话想要告诉裘老侠客,这年头托镖走镖的,都不是写正经的买卖,倘若正经的话,因何不敢走铁路?因何不敢找朝廷的绿营兵护送?你镇远镖局已经关张了十几年了,这样的镖师肯定没有接过的罢。”

李莲英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是接不上气一般,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显得诡异异常。

更加让裘天虎想不到的是,竟然说的是这个事情,别的还罢了,却偏偏说的是镖局的事情。

一时间,这位行走江湖多年的老英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只是支支吾吾的道:“这个,正是,镖局的营生确实做不得,不过”

李总管抢上一句道:“不过市面上的匪患甚是猖獗,比大清定鼎之初有过之而无不及,裘老先生一直在北京坐养,成天以酒为伴,并不知情的。”

裘天虎冷静下来之后,才渐渐的咂摸出来这老太监的意思。

他自然不是笨人,李总管里里外外的话,都像是在提点裘天虎,不要应承自己托镖的事情。

看起来一会的会见,应该会有这方面的事情。

但是就这么模棱两可的,如何让裘天虎放心?

再想深一层呢?

若是太后老佛爷和李总管主仆二人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等着自己往里面跳,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人精一般的李总管自然是看出了裘天虎的顾虑,道:“越老越油滑,这句话真的不假,太后若是想办了你们绿林道,为何还要用这般的拙劣伎俩呢?是塞北有人要保你,你按照我说的做,定然是没事情的。”

裘天虎暗暗的咬了咬牙,道:“承蒙公公抬爱,在下定当从命!”

李莲英满意的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朝着万佛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万佛堂门前,二人告进,才顺着依山修建的阶梯爬了上去。却听见万佛堂旁边的戏楼上,京戏武场的锣鼓点正疾风骤雨般的传来,想来定是八大锤或者是大闹天宫这样的武戏,李莲英驾轻熟路的待着裘天虎绕过了戏楼,在后面悄悄的告进。

转过月亮门之后,便是豁然开朗,而锣鼓梆子的声音便更加清晰了,果然是演着八大锤,李元霸,裴元庆,秦用和梁师泰四个人,每人两把大锤,在戏台上奏折台步,颇具章法。

大锤时而上下纷飞,时而交换着抛出去,转身再接住,护背旗猎猎作响,片刻之后又是凌空砸着什么,想来是在砸铜旗阵了。

而裘天虎却丝毫没有看戏的欲望,根据李总管的吩咐,静静的跪在了后面,偷偷的打量着前面主座上的背影。

只见这是一个檀香木的硕大木榻,中间还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炕桌,上面摆放着瓜果和戏码,炕桌的左侧坐着一个贵妇人,身姿端庄,正骈在木踏上,仔细的听戏。

木榻的右边,却是一个年轻的旗人女子,穿着旗袍,都上带着璎珞脑,一条洁白的帕子握在了手里,却是斜着身子坐着,想来是太后要求其上座,但也是恭敬有加的。

李莲英告诉裘天虎,这便是荣寿固伦公主了。

让人心烦意乱的锣鼓武场终于结果了,一声声的调弦声之后,便有一老生走上了台,唱的正是四郎探母的坐宫,声音裂石穿云,到了悲切之处,也是触动人的情肠。

“都给我住了!”猝不及防之间,老佛爷狠狠的一拍炕桌,似乎是怒了,而台上的丝竹乐手似乎是没有听见,只是兀自的敲敲打打。

李莲英见状,顿时吓得冷汗直流,忙走上前,在腰间取下了拂尘,挥舞着大声的道:“你们都聋了吗?没听见太后懿旨吗?都住了住了!”

众人这才豁然变色,不管是杨四郎还是等着出场的铁镜公主,还是班头琴师,都纷纷的跪下,一时间叮叮当当,混乱一场。

裘天虎就在后面跪着听着,只听见太后老佛爷训斥道:“你们是哪个班子?”

台上的班主都吓得没有了血色,支支吾吾的道:“回,回太后老佛爷的话,我们是,是青云班。”

“青云班?大小也是这北京城里面有一号的,连韵都能念错,我且问杨四郎,“如”字的念白,可是你的那般念法?”太后面露不愉,让李莲英松了口气的是,太后并没有真的动怒。

杨四郎也早就没有了番邦驸马的从容和气度,吓得频频磕头,如鸡吃碎米。

青云班的班主擦了一下冷汗,道:“太后且息怒,这孩子平日里挺成器的,怎么今日却偏偏读错了韵,我下去定要严加管教!定会严加管教!”

太后挥了挥手,道:“青云班的戏,也算是稀松平常,领赏去吧,”

这些人这才如蒙大赦,纷纷的在后场们走了。

李莲英笑道:“太后和这班人生气,真是不值当的,谭鑫培马上就要由沪回京,三庆班也班师回朝了。定要让他们好好伺候老佛爷几段。”

太后老佛爷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好多,道:“真是不成器的家伙,谭鑫培武生老生两门抱,门门都是冠绝的。”

说着,便出了神,好像是正在回想着谭鑫培在《定军山》里面黄忠的扮相了,这时候,李莲英轻咳了一声,赔笑道:“回老佛爷,人我带回来了,正在后面跪着。”

慈禧太后才回过神来,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无比,一众难以形容的威严顿时浮现,缓缓的转身坐下,略微理了理衣服,缓缓的道:“叫他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