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永傅的夫人,是一个看上去和慈祥的蒙古妇人,名字叫做乌云,看她的面相,就知道,这女人平日根本就不会过问海永傅的事情。
两颊高高的,是高原红,仔细看去,竟可以看到血丝。眼窝深邃,表明了此人有高贵的突厥血统。见到了福晋,便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蹲了个万福,道:“福晋来看我,也不事先让下人们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一下,这样岂不是唐突了福晋。”
善坤见乌云面善,便笑着拉着乌云的手,道:“我嫁到喀喇沁旗也有日子了,知道海永傅是王爷的师父,您便是王爷的师娘了,一直也没来得及拜会师娘,实在是惭愧的很呢。”
说罢,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姐妹一般,拉着乌云坐在了西面的大炕上。仔细打量着这个端庄的蒙古中年妇人,道:“海贝子果真是好命呢,夫人如此的气质,年轻的时候,定是草原上的明珠呢。”
乌云只是得体的笑了笑,他第一面见到善坤的时候,也是满心的喜欢。
喝传说中的京城格格不一样的是,眼前的贡王爷福晋,却是温和有加,嘴角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便也觉得亲近,道:“不成啦,如今也是人老珠黄了,也就是在家绣花,做针线,然后哄孙子玩。别的什么也做不得了。”
福晋咯咯笑道:“这不是天生的好命么,都已经儿孙绕膝了。”
两个人正说着家常,一个小孩子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这孩子约摸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束着蒙古小孩的发髻,身着狍子皮的小蒙古袍,脸蛋冻得红红的,着实是招人喜欢。见来了生人,也不觉得局促,便欢跑着往奶奶的怀里钻,撒娇道:“饽饽饼子,饽饽饼子。”
眼前的一幕,逗得福晋前仰后合,便矮下身子,在怀里掏出来一个长命锁,托在掌心之中,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朝....朝鲁蒙。”小孩子虎头虎脑的,确实没有局促。
乌云笑着,一脸的慈爱,拉过了朝鲁蒙道:“这便是我的小孙子,快,给福晋磕头。”
这朝鲁蒙便要跪下去磕头,被福晋拉了起来,满心的欢喜,便将手里的长命锁戴在朝鲁蒙的身上。一边还说道:“我就是喜欢蒙古的小孩子,虎头虎脑的,讲来定是个大将军。这长命锁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祖母给我的,现在送给你了。”
乌云却是吓坏了一般,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万使不得!”
福晋却是将朝鲁蒙抱在了怀里,问道:“你喜欢么?”
朝鲁蒙把玩着银质的长命锁,稍稍一动,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满心欢喜的道:“喜欢。”
福晋笑道:“孩子喜欢就成,我给孩子的,和你这个做祖母的没什么关系。”于是,便松开了手,朝鲁蒙便跑出去玩耍了。
前厅王爷和海永傅的对话,却不是很顺利,海永傅见王爷终究没有提起谋害他的事情,便知道王爷现在不能把他怎么样,于是开始摸王爷的底.
可是贡桑诺尔布王爷却十分的诚恳,也没有藏着掖着,将所要求的事情摆在了桌面上。
海永傅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王爷可真的想好了?”
贡桑诺尔布只是笑了笑,道:“想好了,所以这其中还需要海师傅多多的帮忙才好。”
海永傅面色红润,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羞愧,片刻之后,才哑着嗓子道:“王爷,我还是认为不妥,新式学堂开班,征召旗里的蒙人子弟前去读书,只要是朝廷不怪罪,我自然是没有说道,可是要和三喇嘛地的一众汉人子弟同处一室,平起平坐,那祖宗章法何在?”
话题说到了这里,又回到了海永傅一直坚持的事情上,那便是蒙汉不能混为一谈的。
两个人几乎是不欢而散,王爷也是耐着性子,而海永傅确实提心吊胆。
紧接着,王爷和福晋又走了几家台吉的府邸,这些台吉,多数是唯海永傅马首是瞻的,再者说,这次对王爷不利,意图刺杀,有几个台吉是参与的,特别是乌素图,甚至没有敢开门叫王爷进去。
当然,也又衷心拥护王爷的,但是前次王爷不在旗内,也是碍于海永傅的势力,也都不敢出头,现在王爷亲自前来拜访,也算是给足了这些人的面子,于是都纷纷答应着,明日定能够让家里的孩子去学堂。
第二日,学堂便是早早的开了门,孔老夫子好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足足的吸了一早上的鸦片,精神尚好,早早的便坐在了学堂之上。
这一日,三喇嘛地的孩子们来的很早,因为路远,王爷亲自派了府里的车来回接送,也是跪拜孔子牌位,而后跪拜师父,便入座了。
这个时候,有几个台吉,便带着自己的孩子前来报道了。
王爷倒是满心欢喜,可是这孔师傅却眉头皱起老高,对王爷道:“这些蒙古小孩也要上学么?可有理藩院的勘合?或者是有万岁的旨意?”
王爷道:“没有的,不过孔老先生放心,即便是朝廷追查下来,也是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了你的。”
于是,孔老先生又矫情了起来,直到将每个月的薪水涨到了一百光洋,才肯善罢甘休。
这些蒙古小孩,总共十三个,也学着样子,给孔子磕了头,然后给先生磕头,坐在了书桌上。
就在孔先生要讲授课业的时候,听见门外传马蹄声传来,原来是海永傅带着他的孙子朝鲁门赶来了,一直到学房之外才勒马停下,跳下马来,领着朝鲁门来到了书房,给王爷一躬身,道:“王爷,我今日特带着孙儿前来入学。”
贡王爷很高兴,表示欢迎,便带着朝鲁门进去行礼了。
有了海永傅的牵头,这些台吉又不敢坚持了,于是纷纷将子侄送往学堂,渐渐望望的,学堂已经有了四十余名学生了。
可是王爷还是没有高兴起来,因为西学教员迟迟没有到。
但是在第三日傍晚,一个让人高兴的消息传进了王府。肃亲王善耆推荐的两名西学教员,已经到了茅荆坝驿站,不日就来到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