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闭，她立即察觉出周围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众人想说的话，大致就是薄奚蓝一这个意思。
他脸色阴沉，低语道：“就算不是好朋友，这种情况难道不该伸出援助之手？”
“……”
“叶予凌，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薄奚蓝一抱起地上的莫语留给叶予凌一个他十分失望的背影，冲出围观的人群，阔步朝校医院走去了。
从暗恋到与他关系明朗，一步步走得并非那样顺利，虽然和他也发生过摩擦，但他从未有今天这样生气，甚至还破天荒地，第一次叫了自己的名字——全名，似乎这样才能明确地表达他的情绪。
伤心，尴尬，一点点愤怒。
叶予凌记得第一次看见莫语对薄奚蓝一表白被拒绝后，她脸上那种失落的表情，此时此刻， 自己和莫语当时的表情甚至是心情，恐怕如出一辙吧？
身后这一群赞叹似的声音，此时映衬着此景。
“叶予凌是谁？输了都不知道，莫语才厉害。”
“丑小鸭啊，永远也别想当白天鹅。”
“他们才是一对，厚脸皮！”
“……”
从楼梯口下来，朝操场上，杜可风大吼一声。
“嘿！”
那群唧唧歪歪的女生便立即作鸟兽散。
“怎么了？怎么不追上去，告诉他，事情不是这样的。”
杜可风温柔的声音。
叶予凌低垂着头，她的头发齐齐地垂到前额，一闪闪的睫毛上还有晶莹的液体。
杜可风此时这般呵护备至地出现在眼前，那只会叫人对他一点一点产生依赖，被他一点一点侵蚀。叶予凌抬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道：“没关系，不用了。”
“确定？”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我送你回家吧。”
“废话，住一个小区，都不知道到底谁送谁。”
“当然是英雄送美人，哈。”
“那个……你说过送我上学的？”
“我就那么一说，有人还当真了。”
“What ？ ？ ”
“那个……你说过请我吃饭呢，上次，我救了你，记得吗？”
“不记得！！！”
操场上响起一阵阵少年少女的欢声笑语。
而与此同时，学校后门的铁栅栏处有一双眼睛——凶残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操场上的叶予凌和杜可风。
当杜可风若有所思地回头，铁栅栏那儿，一切复原。
9
爱情有时候是没有道理的，如果不想让这局势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那就必须先发制人。莫语不笨，这个道理她懂，所以，她从来不会让自己选择逃避，而是主动迎战。
叶予凌因扛不住学校舆论的压力，今天特意一大早起床去超市买了水果篮和一些营养品到莫语家探望。叶予凌在门口脱鞋，家佣接下她手中的东西，坐在阳台上的莫语，眯着眼睛微微笑着。
见叶予凌走过来，还隔着好几步的距离的时候，莫语已摊了摊手。
“你和我还是聊聊吧。”
不等叶予凌作答，她又道：“去学校走走吧。”
莫语说话的语气，说是颐指气使那一点都不过分。叶予凌在莫语的眼神和脸色的指挥下，乖乖地穿上脱下来不到两分钟的鞋便上前同去。
当然，叶予凌从来没有想过，莫语会主动找她。莫语要说什么呢？
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疑惑，莫语还是那样微微笑着，抢在她开口前说：“其实学校有好几个地方的景色不错，相信你未必去过，走吧，一起去吧。”
莫语今天主动邀约，还有她的状态，和薄奚蓝一在场时，她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叶予凌点点头，答应着。
“学校周末人也那么多，也好，就当是散散步吧。”
两个人顺着校园里的石子小道，静静走着，叶予凌不开口，莫语也不说话。
经过操场时，莫语不自觉地侧过脸看了一眼。眼尖的叶予凌发现了她看时，眼神里倏尔闪过的一道落寞。莫语专挑一些僻静的地方走，叶予凌大概明了她想聊些什么，淡定地笑着，紧紧跟随着她的步伐。
终于，在有很多香樟树的小花圃里，校园最不起眼的一角，一片树荫之下，叶予凌抬头问莫语：“听说，这两天一直是薄奚蓝一在照顾你。”
“嗯。”莫语很淡然地点点头。
“对了，那天真不知道你被词典砸中了，不是我见死不救。”
莫语顾左右而言其他。
“你和蓝一认识多久了？”
叶予凌终于忍不住，直接进入了正题，她咬了咬唇，问：“你找我谈，就是因为薄奚蓝一吧？”
“没错。”
莫语停下前行的脚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叶予凌。
“抱歉，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叶予凌连连摆手。
莫语顺势问道：“那么，你能不能消失呢？”
她接着补充了一句：
“例如消失在蓝一的生命里。”
叶予凌轻笑：“我想，我的存在并不影响你喜欢他吧。”
莫语仰头轻笑，答道：“但你非常影响我得到他。”
“那么更抱歉了，这是你的事。”
针尖对麦芒，在校园幽静的一隅，继续火花四溅地进行着。
“是吗？”
莫语好像立刻被香樟树的树干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抬手轻轻抚摸那粗糙的树皮，观察上面那些一根根看起来像是筋脉的线条，她并不去看叶予凌，就像是说一些无关自己的事情一样。
“可是，蓝一实在想要和你发展下去，他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个……嗯……”
叶予凌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或者在莫语面前应该露出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她完全糊涂了。
薄奚蓝一，这个儒雅帅气、性格有些阴晴不定的优秀男生，这个给自己感觉，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又藕断丝连的男生，为什么自己总是看不出他的真心实意？反而莫语，她那么了解他，与他如影随形。
确实想不到该怎么反应，又想不明白自己和薄奚蓝一以及莫语的这种纠缠算怎么回事。叶予凌干脆靠在背后的树干上，大大咧咧地叉着两条腿。
“我非常希望蓝一是我的男友，学校里大家都说我们很相配，听习惯了我也以为是真的了，可是，他好像只是我名义上的男友而已，而我并不满足。”
莫语语带忧伤，她看着叶予凌，定定地看着，然后轻轻摇头。
“我真的看不出你有哪点好？说话吞吞吐吐，做事没头没脑，我真不知道蓝一喜欢你哪一点。”
“抱歉了，无须你懂我。”
叶予凌双手抱臂，一脸不想说明的样子。
莫语看着连头也不抬，一双大眼睛若无其事地平视着前方，面无表情的叶予凌，又不是第一次被她的一句话噎住，莫语也倚靠在树干上。
大概停顿了几秒钟，莫语起身向前走，当走到第五棵香樟树时，她略微放慢脚步，问：“叶予凌，那么你希望我为蓝一做点什么事呢？在你不肯从他生命里消失也无心和他有发展的情况下，你告诉我，我能怎样呢？”
叶予凌就这么看着，没有打断莫语说那些话，她此时看莫语的样子，无缘无故地想起自己，想起杜可风，薄奚蓝一，她看着莫语这个性格坚硬，做事一向干脆的人也会为爱情自愿卑微，委曲求全，甚至鞠躬尽瘁。
她的心在抽动，她会想，以己度人，对之前感到很陌生的杜可风是不是也应该有着和莫语同样的痛苦呢？思绪到此，她突然发觉，一想到杜可风那个家伙，自己的嘴角居然向上拉起一道弧线。
莫语寂寞的身影，独自徘徊在香樟树下，她突然的沉默，刚才问叶予凌的那个问题，似乎也是她自己在问自己。
叶予凌扭头看着她，然后平静地开口。
“莫语，你知道吗？若是辛苦，便是强求。”
叶予凌没想到自己的话在莫语那里，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婉转的告诫，甚至像是可怜，骄傲的莫语怎么会受得了，她蓦地转过身，眉宇间的气愤登时蹿了出来，以一种很肯定的眼神看着叶予凌。
“是吗？你的回答倒是挺新意的，很可惜，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另外，我不需要你来教我该怎样忠于自己的选择！”
叶予凌起身，促狭一笑。
“那你找我谈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想听到我说我会放弃他？或者你们才是天生一对？不好意思啊，办不到。”
她办不到的是对莫语俯首称臣，任由别人操控自己的情绪。当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办不到？那你左右摇摆就办得到了？”莫语又轻蔑地说道，“你一直担心蓝一知道你的过去，他是知道了你的一切，可结果他并没有介意，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喜欢杜可风？”
莫语的身体微微颤抖，说话的口吻十分气愤，甚至是觉得上天不公平。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内心的秘密，那是怎样的感受？叶予凌的神情怔了怔，随之强装镇定地说道：“你的质疑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想也不必对你解释清楚什么。”
“如果我得不到，你想都别想，因为你不配。”
三言两语，却蚀骨穿心，莫语睁大眼睛看着叶予凌，她的语气十分强烈。
“是吗？人心就是如此吗？我从书上见到这样的一段话。”叶予凌缓缓走近莫语，继续道，“看到比自己好的人，不是想着我也要去那里，而是你也来我这泥潭里，但是，抱歉，我不会去的，你生活的那片泥泞，嫉妒，怨恨，诅咒某人，如地狱般的地方，我是不会去的，所以，不要再向我招手叫我下来了。”
她们就隔着那么三五步的距离相互对着说话，谁都不知道，她们在说话时，这一排香樟树的后面，薄奚蓝一的身影停驻在那里。
他从家佣那儿得知莫语和叶予凌去了学校之后，匆匆赶来，他几乎找了大半个校园，才在东南角的香樟树下，看到她们俩，他来的时候，她们的谈话显然已接近尾声，所以，他只能依稀从莫语告诫叶予凌不配时开始听，他略微低头，继续认真听下去。
莫语的脸色煞白，紧抿的双唇在抖动。
“莫语，你不要再对我招手了。”
叶予凌抬头，看着莫语，她重复了这句。
气极，瞬间便转而冷笑，莫语抱臂冷笑道：“在我这片泥潭里，你有我这样喜欢一个人吗？喜欢到血液里，每一分每一秒，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想和他在一起，海枯石烂，懂吗？”
性格倔强，甚至有点刚烈的莫语，似乎此刻她是情到深处，两道晶莹的泪水无声地划过她的脸庞。
叶予凌转身，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人的身影，那是她曾无数次伤心难过时，出现在脑子里的身影。
她拍了拍莫语的肩，似乎也说给那个人听，轻声道：“我和你喜欢的，不是同一个人。”
“你直接告诉他啊。”
莫语激动地拉起叶予凌的手，此时只听见叶予凌平静的声音，在自己耳旁萦绕。
“我想，他已经听见了。”
叶予凌把莫语和树干后面的薄奚蓝一留在了原地， 自己走开了，她无法预测他们的将来会怎么样，她知道的，莫语对薄奚蓝一袒露真心，是一种难得。
叶予凌刚才的话，莫语若有所思地四处寻望。果然，在香樟树蔓延的枝叶后面，薄奚蓝一就站在那里，他脸上的神情像雕塑一般肃穆沉重。
“你都听到了？”
“嗯，莫语，我……”
“不要，请不要说出口，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我。”
莫语看着薄奚蓝一，她眉头紧蹙，虽然让薄奚蓝一先思考一番，但其实内心里，她知道的，她是害怕听见他现在就轻易地否定自己付出的情感。
然而，薄奚蓝一稍沉吟了几秒，在莫语泪流满面的瞬间，他低头轻吐。
“莫语，请忘了我。”
“我怎么做得到？”
莫语望着薄奚蓝一的背影，她泪眼婆娑，颤抖的声音充满委屈。
“即使叶予凌不喜欢你了，你还是喜欢她，不肯喜欢我吗？对吗？”
“对不起。”
拖了这么久，一向温文尔雅的薄奚蓝一终于很利索地断然拒绝了莫语，他以为和莫语的纠缠，这便是终结。
爱情，有时候是很没有道理的；当然，深陷其中的人，却浑然不觉。
此刻此景的莫语，映衬了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悲凉情形。在薄奚蓝一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翠绿的灌木丛里，莫语看着，沉默片刻之后，她神色平静地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使用这个号码的人，是杜可风疯狂地搜寻却始终没发现踪影的刀疤男。
莫语要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