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分明是毒血。
夏小星轻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待在睁开时，叶孤鸿早已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他微微仰起头，眼波流动，颤声道：“我今日来此，一是为了送礼，二是为了自首请罪。关家三十六口人命，皆由我所害。蒲家村的村民也皆是被我下令所屠……所以，大人今日可以名正言顺地结案了。天水宝藏的秘密，尽在书中，大人只需找到参透之法，便可大成……我做完了我该做的事，也可安心上路了。”他说完咧嘴一笑，黑血直流，脏了那一身红衣，格外刺眼。
厉麟观之听之，阴沉沉的脸上全无表情。
叶孤鸿倒地之后，他身旁的四个随从也跟着依次倒地，痛苦不堪地挣扎起来。
“你们以为不留活口，我就追查不到了吗？”厉麟冷冷出声，横眉看向叶孤鸿那张不怕死的脸。
“大人，您已经立下大功，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叶孤鸿似笑非笑，嘴角的弧度渐渐凝固，很快就断了气。
凌云见状，立刻上前检查道：“大人，此人已经死透了。”
呼吸和脉搏都没了，回天乏术。而那其余四人死状更惨，皆是七孔流血，死不瞑目。
夏小星呼吸急促，一时无法平静下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这算什么？亲自登门认罪，又一心求死？
“大人……”
她下意识地开了口，支支吾吾地，却不知该说什么。
厉麟的眉头皱得更紧，道：“好厉害的手段！”
如果藏宝图是真的，关家的案子到了这里，的确没有再追查下去的必要。
天水宝藏一旦被找到，他功不可没，必定会被圣上加官进爵！这是谁都无法轻易拒绝的诱惑……和金山银山的宝藏相比，关家的人命，留都的传言又算得了什么？
叶孤鸿嘴里的那位主子，深知他的利害轻重，所以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把关家的案子清了，鬼书的事情也没了，余下的，只有找到宝藏，回京交差。
这叶孤鸿只是一颗棋子，压根就没打算活着回来。一颗弃子，物尽其用之后，便会毒发身亡，连时辰都掐得如此精准，可见其心机颇深。
叶孤城死后，黄半仙才被带了上来。
这一地的死尸，顿时把他吓得半死。
他的手筋脚筋已经被挑断了，所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凌云见他拖到叶孤鸿的面前，问他：“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黄半仙连连摇头；“没见过……绝对没见过……”
不过才几天的功夫没见，夏小星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落魄地还不如街边的乞丐。
“把齐琅也带过来。”
齐琅原是个很有灵气的少年，尤其是那双墨色的眼眸，熠熠生辉，不同寻常。谁知，今日再见，他的眼眸晦暗，一脸生无可恋地丧气。
“你可认识此人？”
凌云按着他的头，让他凑近地上的死尸，齐琅的瞳孔微微一缩，终于有了稍许反应。
“我不认识！”他咬着牙回话，声音虚弱轻颤。
“你仔细看，看清楚了再说！”
齐琅仍是摇头，无力地挣扎一下：“我不认识他！”
看样子，他们今日是要准备大开杀戒了。好，既如此，他也没什么可躲的了，与其这么窝囊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思及此，齐琅突然抬头看向面前深沉不语的厉麟，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动手？要杀要剐，都无所谓，赶紧给我一个痛快！”
厉麟显然还在思考叶孤鸿所说的事，无暇理会他。夏小星却是不能坐视不管。
小小年纪，竟敢口出狂言！
“你还有脸求死？”夏小星绕过厉麟，走到他的面前，一脸认真道：“若是你们早点交出那本书，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事情了。”
齐琅瞪她一眼，遂又低头：“我爷爷人都死了，你们还想怎样？要我赔命也无所谓，只是……”他看着地上七孔流血的死尸，只道：“痛快点！”
比死更惨的是生不如死！
“齐琅，你……”夏小星被他气得一时语噎，缓了半天，才道：“你哪里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厉麟回过神来，听见此话，看了夏小星一眼，开口道：“你过来。”
夏小星忙去到他的身边，只见他叶孤鸿送来的三本书，齐齐交到她的手上，道：“你先回去。”
这边的事情，还需些时辰料理。而她又见不得血腥，回去呆着更好。
夏小星双手展开，心里微微一紧。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交到了她的手上，他真的放心？
“回去。”见她不动，厉麟低声催促。
夏小星正要迈步，又转身看了一眼齐琅：“大人，您不会……”
话还未说完，厉麟便皱眉道：“今晚不会有人在送命了。”
夏小星心下稍安，这才怪怪回去。
门外有人一路跟随护送，她还是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待回到房中，夏小星环视四周，不知该把书放在何处，莫名心焦。
绕了两圈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果然钱财可以使人盲目，一听说这里面藏着藏宝图，让人不自觉地宝贝起来。
夏小星将书放在桌上，默默后退几步，坐回到床边。
百年的宝藏，关家的命案，一路死伤无数。
事情到了这一步，厉麟也不会再追查下去了吧。叶孤鸿背后的势力，隐藏颇深，怕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把破解的。可藏宝图却是炙手可热，他只要找到天水宝藏，便可回京立功……
夏小星思绪越飘越远，目光盯着桌上那一摞书本，犹豫片刻，复又起身走过去。
她颤颤伸手，拿出一本，小心翼翼地翻开。
泛黄的书页，微微有点发脆，一看就是历经多年的旧物。
齐琅没有说话，这本书上的墨迹清淡，很多内容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不似那本墨谱被重新临摹，所以还算能读得下去。
夏小星又翻了几页，鼻尖微微一动。
这是什么味道？不是凝墨的臭味，也不是陈年的潮湿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