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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王良的理想(2)

看到眼前这个满嘴酒气的男人,李俏觉得很恶心。一个男人如果让女人感到恶心,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完了。李俏对这桩婚事绝望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屋子里生活下去。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这步田地,一切都很难挽回了。

在婚礼上折腾了一天,李俏感觉很累,她想睡觉了。看见王良酒气熏天的样子,李俏根本就没打算和这个已经令她产生恶感的男人同床共枕。她独自爬上床掀开被子和衣躺下。

一旁的王良抑制不住心中的想望,也随之靠到床前来,撩开了红绸面的被子。被子底下,赫然铺着一块洁白的贞洁布。

看到贞洁布,李俏的火就蹿上来了。王良没有察觉到李俏的不快,觍着脸上前来,伸手就去抱李俏,李俏一闪身,就把王良闪了一个跟头。

王良吃了一惊,从地上爬起来,不解地看着李俏。

王良是个老实家伙,不知道漂亮的妻子怎么就不高兴了,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愿意?

李俏没有回答,扯过贞洁布扔到一边,泪水在眼窝里转了转,掉了下来。

李俏低着头,不说话。

王良的酒差不多就醒了,拾起那块贞洁布,抖一抖,苦笑道,这是老人的意思,咱们不要这个,留着以后给我做个褂子吧。

说罢,顺手把贞洁布搁到了一边,又向床边走来。

李俏急了,说,你别过来!

王良吃了一惊,问道,你是害怕?

李俏不说话。

王良就笑了,哪家的夫妻不得过这事?不用怕,一会你就知道这事的妙了。

王良说罢,就在床边坐下,要脱自己的衣裤。

李俏赶紧侧身按住了王良的手,说:你等等!

王良诧异地停了手。

李俏支吾道,你知道,我考大学考了几次,都是只差几分没考上……我,我成绩一向很好的,不甘心哪!我想再考一次……要是怀了孕,怕就不让考了……

王良听了,愣了半天。他一下子发蒙了。或许是大学的高深莫测让王良心存敬畏,他稀里糊涂就同意了李俏的想法,他觉得自家这个有文化的媳妇的想法很对。尽管心里欲火烧着,王良还是决定成全媳妇这个崇高的想法。

王良拾起贞洁布悄悄收好,然后乖乖地找出一床旧被子,打了个地铺,准备凑合一夜。躺在地上的王良很难受,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久才睡着,呼噜声震天。

一旁的李俏听着这个已经成为自己老公的男人没完没了的呼噜声,心里更加绝望,独坐在婚床上,又怨又艾地流泪到天明。

天快亮的时候,李俏依旧是心乱如麻,一会想,要赶紧了断这段婚姻,一会又想,事已至此,还是认命吧。

窗外鸟雀闹晨的时候,李俏迷迷糊糊睡着了,她梦见了王飞。在梦里,她和王飞在一个飘满鲜花的溪涧里沐浴,阳光温暖地洒着,鸟雀在溪涧边的林子里欢叫。

李俏在梦里笑了。

洞房花烛夜,新郎打地铺。这在王良多半是缘于对新娘李俏的敬畏。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一连几个晚上,李俏都没有让王良上床的意思。在结婚前王良所有关于新婚的美好想法现在已然成为泡影。老实的王良不知道如何扭转这个局面,尽管下身胀得发疼,王良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爬上床去,靠近他那理论上的老婆。

前几天还好说,虽然不再摆婚宴了,每日里酒还是不断的,王良心里有郁结,白天的酒也就多喝了些,夜里回到新房,打个地铺倒头就睡。白天李俏也像个乖媳妇似的,在公婆面前做得很周到,没丝毫的破绽,夜里酒后沉睡的老公倒也相安无事。李俏开始放心地睡了。心里一放松,睡姿渐渐地放肆起来。

时间一久,王良就睡不着了。王良睡不着的时候就会看着床上的李俏发呆。终于有一天夜里,王良经不住煎熬,爬到床上去,压住了自己的老婆。

李俏惊醒了,先是尖叫了一声,然后一侧身就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王良以为李俏是开玩笑,笑道,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怎么也拿出这个家伙来?

李俏却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说,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王良呆在那里。

李俏喃喃说,你自己说过,按牛喝水是办不到的。

王良只好怏怏下床来,回到自己的地铺上。

那天,李俏手握剪刀在他们的婚床上坐了一夜。王良在地铺上睁着双眼躺了一夜。

一夜无话。

结婚前,王良什么甜美的想法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自己结了婚之后还要睡地铺。王良想,这有文化可能也不全是好事,看来文化人对生孩子真的不是很有兴趣。

日子一久,李俏渐渐地又松弛下来了,晚上睡觉不再握着那把剪刀,睡姿再次放肆起来。

一天夜里,月色撩人。和衣而眠的李俏不经意一转身,把丰腴的胸部亮给了王良。月色下,李俏半露不露的身子,勾得王良的火又烧上来了。王良想上床去又不敢,按捺不住,不由得把玩起自己的“小弟弟”,眼睛盯着李俏半露不露的身子,自己把自己狠狠地日了一回。

王良越来越大的动静终于把李俏吵醒了,她很惊讶地转过身来,望着地铺上的王良。

王良手握着自己的下体,一时觉得羞愧难当。

李俏问:你在做什么?

王良无言以对,犹豫片刻,爬起身来,穿衣离去。

王良在自家小院里坐到天明,一直到圆月西沉红日东升。

天明时分,起来解手的老父亲看见王良,就问他怎么了?

王良掩饰着,说,睡不着呢。

说罢,苦笑着走出家门。老父亲感觉有些许的不对,但也没多想,很舒畅地尿了一泡,接着回去睡他的回笼觉。

李俏回了娘家。

回娘家本来只是行个姑娘出嫁后的礼数,可李俏一回到娘家,整个人就变了。李俏一反原来读书时的常态,开始很卖力地干活,灶前灶后帮着母亲烧火做饭,田头田尾也干些粗活细活。尽管她多年在外读书,基本成了个文化人,四体不勤,五谷也几乎分不清了。

乡亲都说李俏成了家,人就变了一个,变得顾家了。邻舍八家都拿李俏做例子来教导自家孩子,你看看人家李俏,去读书,就成绩好,不读书了,就顾家,你们有李俏的一半就好了。

乡亲夸奖归夸奖,日子久了,大家心里就犯嘀咕了,顾家也不是这么个顾法,顾娘家不顾婆家了?

李俏父母有些按捺不住了。那天,父亲把李俏叫到了自己的床前,一边咳嗽一边劝导,不要这么成天待在娘家不走,要不婆家该有意见了。

李俏就说,家里是这么个情况,就母亲一个人忙前忙后,自己实在是舍不得母亲。

父亲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就是王家的人了,平安的日子才叫日子,你再这么下去,婆家要较起真来,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呢。

母亲也在一旁说,你要孝顺,你就回婆家去,好好过日子就是最大的孝顺。

李俏就哭。看见李俏哭,做父母的也就不好再轰女儿走了。

又过了几天,王良来了。王良来叫李俏回家。王良说,你回娘家一待就是这么些天,邻舍八家都有闲话了。

李俏就开始推托,说,我家里这么个状况,你是晓得的,都是我妈一个人忙前忙后,我不帮衬她,日子就没法过了。我也不是不回去,你容我帮我妈把一些事打理好嘛。

李俏一推托,王良也没办法,只好悻悻转回头。

这种状况是瞒不过过来人的。王良的父母岂能全无察觉?一问儿子,王良就把事情说了。父亲心中很憋气,再加上连日的劳累就病倒了。

王良用手推车推着父亲来到乡卫生院找大夫看病。

大夫把了一回脉,又拿听诊器听了半天,说,没什么大碍,心气不顺而已,好好调理一下心气就可以了。

大夫开了些中药,王良推着父亲就回家了。虽然父亲嘴里没说啥,王良知道老爷子肯定是为自己的事操心病倒的。伺候父亲吃完药,王良又匆匆跑到丈母娘家,央求李俏回家。

这次王良说话有些着急有点难听了。李俏想想自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就跟着王良回了家。

李俏回了婆家,还真做出个孝顺儿媳妇的样子,好好伺候公公。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李俏又犯难了。白天里王良一声不吭,李俏不免有些害怕,不知道王良夜里会做出什么来。

李俏的担心是多余的。到了夜里,王良又主动打了个地铺,独自睡了。那天晚上,李俏失眠了,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对待王良是不是太狠,有几次李俏都差点下床去叫醒王良,最后李俏还是忍住了。李俏很清楚,一旦她把王良叫到床上来,她的日子就可以看到老看到死了。她将和这一带山村里的妇女们一样,生儿养女,种地喂猪,就此终老一生。李俏不甘心,她相信她一定能上大学的。以前想上大学,还包含着让王飞回心转意或者让王飞后悔的意图,现在,李俏很明确地是为了逃离这份让她感到无望的生活。可以看到老看到死的日子对李俏而言,生不如死,活着也没滋味了。就这么前后想了一夜,李俏终于没有把王良叫到床上来。

看见儿媳妇回来了,小两口尽管言语不多,倒也相安无事,王良父亲的心气就顺了,病也不治自愈。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王良的父母把儿媳妇当宝一样供着,无论轻活累活都不让李俏上手。李俏就像以前在学校时一样,每天给自己好好安排了时间,一心一意地看书复习。王良回到砖窑继续做工挣他的辛苦钱。

第二年初夏,李俏悄悄跑到县上,报名参加高考。

和以前一样,李俏复习得好好的,进考场前还踌躇满志,胸有成竹,但试卷一打开,就晕了,试卷纸上的文字渐渐模糊起来,怎么使劲还是看不清。心怦怦直跳,浑身滚烫的,本来神志还是清晰的,但一着急,血就往上涌,最后,李俏和往年一样,晕倒在了考场上。

那天镇上逢集,村里来赶集的乡亲见到王良,说了李俏考试晕倒的事。王良听了,心里不免暗喜,他到砖窑老板那里支了这个月的工钱,到镇上给李俏买了一件衣裳一双皮鞋,然后满怀欢喜地请假回家去了。王良想,自己的好日子真的该来了。

回到家,媳妇李俏正躲在房里哭呢。王良就好言好语劝了一回。王良拿出新衣裳新皮鞋,让李俏试穿,倒也合身合脚。

劝了半天,李俏总算是吃了一点饭。那时侯,夜已经深了。李俏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王良一看时机成熟了,就脱衣解带准备往被窝里钻。

一看王良的架势,李俏突然急了,问道,你想干什么?

王良愣了一下,说,没干什么,睡觉啊!

李俏就往后面躲,说,我不能和你睡觉!

王良就笑了,不和我睡觉,你和谁睡啊?

李俏就有些着急了,说,这样不行的!

王良笑道,什么行不行的,你是我老婆!这大半年了,你想怎样,我都依了你,活不用你干,你想考大学,也没拦你。大学没考上就没考上,日子还是要过的啊。

李俏就不言声,泪珠儿扑簌簌往下滚。

王良心里就有些不落忍,上前去扶李俏,李俏却躲开了。

李俏说,你自己说过的,按牛喝水办不到,你要再乱来,我一样可以告你强奸!

李俏的这番言语让王良不免有些心寒。

王良说,你也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狐狸满山走,嫁丐头绕门口,你现在怎么变卦了?

王良说着说着,就要动粗,李俏跳下床,闪开了。

王良急了,说,今天我就强奸一回!我不信还要坐牢了我!

王良跳下床去追李俏,李俏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王良赶紧穿好衣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李俏的踪影。

王良一直追到村外,没看见李俏。

月光淡淡的,田野罩在一片夜雾里。王良想,李俏大约是跑回娘家去了,心里又恼又怒,想追到丈母娘家去,走到半道又折回来了。这大半夜的,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王良就在村外野地里坐等到天亮。

王良赶到丈母娘家的时候,丈母娘正在老丈人的床前哭呢。丈母娘告诉她,李俏走了,到城里做工去了,他们想拦,没拦住。又说,李俏走前让一个本家去给王良带个话儿去,说是要离婚。

王良整个人都傻了。他不知道老丈人丈母娘是不是李俏的合谋,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自己的老婆拦回来。

王良转身就往县城赶。来到县城的汽车站,找到汽车站卖馄饨的熟人打听,熟人说,他老婆李俏中午时分坐长途车到杭州去了。

王良摸了摸衣袋,知道钱还带在身上。这是他这一个月辛辛苦苦摔砖头坯子摔出来的钱,给李俏买衣裳皮鞋花去了100多块,剩下这300来块钱本来是要用来过日子的,现在竟成了寻妻的盘缠了。

王良赶紧向汽车站售票处奔去,买了车票,胡乱挤上了一辆开往杭州的客车。

随着汽车的开动,王良心里的怨气渐渐就淡了下去。车子里有电视看,放着香港的铺满音乐和台词的电影,车上的各色人等也吸引了王良的目光,王良觉得自己不经意间倒是开了眼界见了世面了。

王良想,找到李俏之后,他要带老婆好好在杭州西湖游览游览,兜里还有买车票余下的200来块钱,除了两人回程的车费,还能剩好几十呢,这好几十就给李俏买些东西。

王良怪自己昨天夜里太着急,不能那么毛毛糙糙地上前就想和她做那事。王良觉得李俏提出离婚,一定是话赶话说的气话。好端端的离什么婚啊,真是的,那都是考大学不顺意给气的,等到了杭州,带她好好散散心就一切都好了。

王良靠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些,自我检讨了一回,又筹划了一回,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王良睡得很香,流出的口水挂在脸颊上。梦里的王良很幸福。

这是李俏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她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林立的高楼,车水马龙的街道,满眼时髦的红男绿女。发了一会呆,李俏又回到自己的心事里了,她是来找王飞的。

坐了半天公车,李俏终于来到王飞所在的大学。

看着气派的学校大门,李俏又一次流泪了。大学就是大学,连校门都那么阔气。校门口不断有朝气蓬勃得自以为是的大学生们走过,看着他们,李俏不免有些自惭形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