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说完这句话之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这才往大门口走去。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老孙头说的那句，早就该死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时的我还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只是还在好奇，老孙头说的这个人是谁。
走到门口，黑影的身形逐渐清晰，老孙头扬起手和他打招呼：“来啦。”
他点点头，往我们这边走来，我站在老孙头身边打量着他。
他穿着一身黑衣，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脸上架着副墨镜，这些都没啥问题。
最让我奇怪的是大夏天的，他居然是一身长衣长裤，要知道黑色本来就吸热，再加上这么一身打扮，是我我得闷出痱子来。
老孙头见我眼神古怪，笑了笑说：“这是替咱们善后的，你叫人哑巴就成。”
“哑巴？”我挑了挑眉，“那我怎么和他交流啊。”
“人听得见，只是……”老孙头顿了一下，似乎是跳过了什么，“反正你和他正常说话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老孙头和哑巴在那里说这话。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哑巴。
“这是我徒弟，前段时间和你们说过了，沈祝安，安子，”老孙头给我解释完，又对着哑巴向我介绍。
哑巴把头转向我，我看不到他墨镜下的眼神，但是感觉应该是在观察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看着是要握手的意思，我便连忙伸手去握住。
刚刚握住，我便忍不住一个哆嗦。
好冰！
明明毒辣的日头就在头顶，这人却仿佛刚刚从冰库里走出来一样，手就跟冰块一样。
要不是眼前的景象告诉我这确实是个人，我估计都会以为自己握着一大块冰块。
晃了两下以表敬意，松开后，老孙头站在一旁乐道：“看来哑巴还挺喜欢你的。”
“嗯？怎么说？”我有些惊讶。
“因为一般人哑巴是不会和人握手的，上一次那个警察局局长刚和哑巴认识，哑巴瞅了人两眼，结果转身就走了，”老孙头话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所以我才说哑巴还挺喜欢你的。”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跟在两人身边走这。
相比较后来，此时我最好奇的是，一个哑巴，老孙头该怎么和人交流。
“事情都给你说得差不多了，”老孙头走在前头，边走边说，“这里的尸体上的痕迹得你处理一下，还有警察那边得你找人去应付。”
哑巴点了点头，扫了周围一圈，站住了脚步，看向老孙头。
老孙头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道：“你说蛊煞啊？跑了，你来之前就跑了。”
我靠！你是怎么做到看一眼明白他意思的？
我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交流大惊失色，明明只有老孙头一个人在说话，但是居然也能毫无阻碍地交流下来，这是什么技能？
老孙头和哑巴说完话，转头看我一脸震惊，笑道：“怎么了？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不是，你，你，”我有些语无伦次，“你是怎么和人交流的啊？”
老孙头笑着摇了摇头说：“和他呆久了就知道，放心，习惯就好。”
习惯你妹啊，这怎么习惯啊？
虽说还是很好奇，但是老孙头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索性把自己的问题全都憋回了心里，想着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带着哑巴在学校里逛了一圈，老孙头边走边给他把整件事情的过程给叙说了一边，一些地方停下来的时候，老孙头就给人详细解释。
我跟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看出一点端倪。
老孙头和哑巴交流，基本只用叙述和问句，哑巴会用点头和摇头表示自己的想法，如果他在哪里停下来的话，就说明他有问题。
而老孙头似乎是因为比较了解他，所以每次哑巴停下来，他都能精准地说出哑巴要表达的是什么问题。
我们包着校园走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大门口，老孙头交代了两句，哑巴点点头，便摸出手机站在原地，开始编辑信息。
“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老孙头走到我身边，
我笃定地点了点头：“有！”
“说说看，”老孙头饶有兴致地说道。
“大家都是同行，人家比你帅多了，”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去你的，”老孙头知道我在开玩笑，笑骂道，“老夫是问你有没有看出来我是和他怎么交流的。”
见状我赶紧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老孙头边听边点头，末了夸了我一句：“不错，观察细致。”
此时已经是正午，阳光毒辣辣地洒下来，落在皮肤上跟刀割一样，我有些受不住，便拉着叶子站到了阴影里去。
老孙头和哑巴也和我站在一起，我犹豫了一下，问道：“老孙头，你觉得……我的选择对么？”
“什么选择？”老孙头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睛是不是往外瞥。
“就是，选择了第二种办法，”我终于是把我心里的事问出了口。
老孙头忽然就不再往外看了，把目光投向了我：“你是不是还过不去心里这个坎？老觉得是你杀了这些人？”
我点了点头。
人啊，真是种虚假而又矛盾的动物，明明已经选择了那样做，却还始终抱着那份愧疚，就跟明明知道是错事但还去做一样，虚伪。
老孙头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我也没法劝你，你自己慢慢想清楚，想不清楚你就踏入不了这一行。”
“行吧，”我犹犹豫豫地应道，忽然想起来件事，叶子怎么办？
我问老孙头，现在这所学校还活着的估计就只有几个学生了，警察来了的话多半是会让家长来接孩子，但是叶子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阴阳眼，就这么送回去太可惜了。
“也是……小叶子家那些父母我看着都觉得不靠谱……靠谱谁会把女儿送这儿来，”老孙头摸出烟点上一根，咂巴着嘴说道。
老孙头说的也是我担心的事情，叶子如果就这样回去，肯定还是会被家里人当做怪物，迟早也会送到其他类似的地方去，我可不想哪一天在新闻上看到叶子。
老孙头想了想，和哑巴商量了一下，虽然我还是不明白老孙头是怎么懂哑巴的意思的，但是他就是这样硬生生地和哑巴交流了一阵。
“哑巴说，到时候他和警方去说，就说我们需要叶子的帮助，暂时不用父母来接，”老孙头说道。
我顿时放下了心来，正想着幸好叶子不用回去了，紧接着我便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叶子的意愿。
叶子此时正站在身旁，我想了想，蹲下身子看着叶子问道：“叶子，哥哥问你个问题，要是让你和哥哥一起回去，你愿意吗？”
叶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果断地答应了。
我有些惊讶，毕竟我已经做好了叶子会犹豫不决的准备，毕竟孩子还小，又是女孩子，家里人肯定教导过她不要跟着陌生人走，我都已经思考好了该怎么说服叶子，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果断。
我问她为什么，叶子咬着手指想了想，说：“因为……哥哥给我的感觉，不像我的家里人那样，我父母平时看我，眼神都很奇怪……好像很怕我一样，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说到后面，叶子声音越说越小，我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疼。
“没事的没事的，叶子到了我们那儿就好了，”我疼惜地摸了摸叶子的小脑袋，“那儿会有个大姐姐每天陪你一起玩儿的，放心吧。”
我们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是等到了警察的到来。
但是只来了一辆警车，而且警笛也没响，就那样静悄悄地开到了门口。
我有些惊讶，难不成现在警察对于这类型的案件这么不重视？就拍了一辆车来。
而车门开了之后，更让我惊讶得一幕出现了。
上面只下来了一个警察。
对，我没开玩笑，面对死了一个学校所有老师的案件，只来了一辆警车，一个警察。
炎炎夏日炙烤的空气有些扭曲，如果不是老孙头还站在我身边，我可能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喂……你不是说通知了警察么，怎么就来了一个？”我忍不住低声问老孙头。
“就是来一个啊，”没想到老孙头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啥意思啊？”我现在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好像早就知道只会来这一个似的。”
老孙头扭头诡异地看着我，忽然笑道：“我是不是没给你说过，咱们公司是干什么的？”
我注意到老孙头说的咱们，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太像是指我和他。
“当然不止我和你，”老孙头指了指哑巴，又指了指那个警察，耸肩道，“欢迎你的两位前辈，天地公司的另外两位成员。”
“哑巴，你已经认识了。”
老孙头正准备继续介绍，那个警察已经走近，摘下帽子咧嘴笑了笑。
“你好，我叫许安，是公司的外交，”他伸出手和我握了握，“简单说，就是给你们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