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生的声音我还是挺熟悉的,就是老半天都没想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动了动身子,终于避开了那太阳光,走近了我。
我这才认出他这个人,嘿嘿笑道:“我在摘花!带回家养!”
兰洛逸将视线定格在我手里握着的花,便点点头,道:“摘了花就赶紧回去吧,太热了,身上会长痱子的。”
“不会的!”我摇摇头,又弯下腰在泥巴缝里扯了一支花出来。
兰洛逸也知道我这个人挺犟,一般情况下我都不会听别人的话,都是参照着自己的意愿来。
于是,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摘花摘草。
我扭头看了看他,兰洛逸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他本来就是住在大队上的,今天下午怎么有空来我们村子上了?而且外婆还说他在县里上高中,现在还是上学的时间呢,还没有到周末,他咋这么快就回家了?
“喂!”
听到我喊他,他立马回过神来,对我笑着说:“咋了?”
“你笑啥?!”
“唔......没笑啥!”
兰洛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样子稍微有点窘迫。
不过我可不相信他没笑什么,盯着我不停的笑,肯定是在笑我咯!难道我背上有啥东西?
“你到底在笑啥?!”
“我、我真的没有笑......”
兰洛逸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无奈道。
“好嘛,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一次!”
看他也说不出来啥,我冷哼一声,又继续低着头在田地里来回走动,最后在捉了一只白色的蝴蝶,高兴地我立马就跑回家找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塑料瓶子把蝴蝶给装起来。
一般蝴蝶都是要采花蜜的,我又把摘到的花扯了几朵下来塞进了瓶子里,等着蝴蝶去采。
不过蝴蝶没什么兴致似的,就停在瓶子上一动也不动的,只有我用力摇它才会飞一下。
“谭多幸,你这样弄,蝴蝶会死的很快的。”兰洛逸也跟着我跑到家里。
我又看了看瓶子里的蝴蝶,觉得也没什么,说:“我会养它的,你看!我还给它拿花了呢!”
兰洛逸叹口气,道:“但你看这蝴蝶,奄奄一息的,根本就不能待多久。”
“好吧......”我有些不情愿地打开瓶盖,但是那蝴蝶也不飞,就待在瓶子里,我使劲倒也不出来。
“看吧,是它自己不出来的,不是我不放它出来的啊!”
说罢,我又笑嘻嘻地把瓶盖给盖上。
兰洛逸无语地看着我,说:“算了,就算放出来这蝴蝶也会死的。”
我把瓶子放在桌子上,外婆还在灶屋里煮饭,我问他:“你一个人来这的?要不要在我外婆家里吃晚饭?”
兰洛逸愣了愣,随后又笑道:“不用了,我跟我婆婆一起来的,等会儿还要回去。”
“那好吧。”
我出了堂屋,站在院坝里看了看那一直都没有收拾的狗窝,问他:“你家不是狗吗?”
“对,一条大狼狗。”
“狼狗?就是跟我舅舅家的狗一样吧?好凶的!”
兰洛逸忍俊不禁,说道:“是啊,很凶,最喜欢咬人了,不过看门的话,那些贼就不敢进去偷东西了。”
“贼?”我想起来在天台那边,也有一户人家被贼偷完了所有积蓄,吵着闹着要去自杀呢,外婆经常跟我提起这个事情,说是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一定要把门窗都锁好。
“对啊,贼很多的,最喜欢偷东西。”
兰洛逸还以为我不知道贼是什么意思呢,慢悠悠地给我解释起来。
“诶?兰洛逸来了啊,吃了晚饭了没有?”
就在我听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外婆突然就端着菜盘子从灶屋里出来了,正好看见我跟兰洛逸站在院坝边上聊天。
兰洛逸闻声望去,笑了笑,礼貌道:“谭婆婆,不用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外婆走到堂屋把菜盘子放在饭桌上,又走出来,问道:“你一个人来的?还是和你婆婆一起的?”
兰洛逸道:“跟我婆婆一起过来的,她过来这边看看地里的庄稼,等会儿就要来叫我回去了。”
外婆跟兰洛逸的婆婆一样大,不过他婆婆比我外婆壮实很多,命也好,过的比外婆滋润多了,并没有吃过太多的苦。外婆从小到大就要带着我的小舅爷爷,而大舅爷爷也去世的早,在小舅爷爷成家立业之前,都是外婆在操心。以前外婆会去大队上的老学校里听课,还要背着小舅爷爷,回家的时候也要割猪草,总之,小舅爷爷那个时候比较黏外婆,外婆做什么都得带着他,非常累。
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带孩子的那种辛酸了。
我太外公跟太外婆都去世的很早,家里都是外婆在撑着,大舅爷爷主要是做一些重活儿,一个大糟汉子,肯定没有外婆一个女人细心,所以家里很多事情都是外婆做主。大舅爷爷结婚后,就自己搬到另一个地方去生活了,不过跟外婆家相差的并不是很远。
后来再到小舅爷爷结婚,三人就此分家,联系的也不如以前频繁。
兰洛逸的婆婆是个独生女,嫁得好,生的孩子前途也好,这么一个孙子还争气,成绩都是前三名,懂事又听话。
外婆以前常跟我提起,说她简直羡慕兰婆婆羡慕的不得了,不过后面就很少会说这种话了。
兰洛逸跟外婆聊了几句家常,基本是外婆询问他家里人的近况,他只负责回答。
“兰洛逸——”
顿时门外传来一道苍老却极其中气十足的女音,打断了兰洛逸跟外婆的对话。
外婆笑起来,说:“你婆婆来找你了。”然后,又扯起嗓子叫了兰婆婆一声,说兰洛逸在我们这儿。
很快,兰婆婆就走进了院坝里,笑道:“蔓亭,这么早就吃晚饭了啊?”
她一进来就看到了堂屋桌子上摆着的饭菜。
外婆点点头,说:“不早了,六七点了,吃了好早点睡觉,明天幸幸还要去学校。”
一说到这里,外婆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问她:“明天不是才星期四么?咋个洛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兰婆婆回答:“他有点不舒服,前天晚上又是发烧又是吐,昨天早上还烧得神志不清,走路都走不稳,所以老师打电话让我们去把他接回来,带去医院检查一点。”
“哎呀,咋这么严重啊!那你现在还带他出来干啥?这么大的太阳,还有风,不怕又感冒啊?”外婆那神色就跟自己孙子生病了一样,我有点不乐意,哼了一声。
“没事没事,昨天跟今天都打了吊针,好多了现在,出来走走没多大问题的。”
而兰洛逸也一直礼貌的听着这两个小老太太谈话,一点都看不出有生病的样子。
不过,我无意间就看到了他手背上的淤青,应该就是打吊针打的吧?
“哎哟,好久都没有看到幸幸了,长这么高了啊!”兰婆婆突然话锋一转,就看向了我。
由于我刚刚一直都靠在墙边上,也没有出声,兰婆婆进门就是直视着堂屋的门跟外婆,还有兰洛逸,所以并没有看到我。
“就是,这女娃光往上窜,就是不长肉,你看这瘦的,一点肉都捏不起来。”
外婆就是觉得我不长肉,所以每天早上给我做饭都会丰盛一点,以前不怎么吃肉,后来长身体,她每次去镇上卖菜,都会带点肉回来给我炒菜吃。
不过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东西是吃到哪里去了,光往上长,就是不横着长,老远看得我就跟一豆芽菜似的,笔直的一根。
“应该是吸收不好,但是这个儿窜的就是快,上次看还在洛儿的肩膀处,现在都跟洛儿差不多高了。”兰婆婆笑着,双眼在我跟兰洛逸两人身上流转了一下。
后来两人又叙了一会儿旧,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他们才准备离开。
不过,就在兰洛逸被兰婆婆拉着走的时候,他突然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把兰婆婆往一边一推,就自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我们都跟着出去看了看,就听见一道道呕吐声传了过来,跟着的还有一股难闻的馊味儿。
兰洛逸就单手撑在我们门前田地里的一颗梨树,弯着腰,有一下没一下的吐着,我感觉他都快把自己的内脏给吐出来了,光听那声音胃里都有点儿翻滚。
我觉得自己都要忍不住吐了。
“呕——”
当然,我也没有忍住,直接干呕了一下,幸好没有吐出来东西。
外婆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背,说:“我去拿点纸过来,再倒一杯热水,你去看看洛儿咋样了!”
这话当然是对兰婆婆说的,她刚刚都呆住了,还是外婆一说话才反应过来,立即就像兰洛逸跑了过去,嘴里喊着:“哎哟啊!咋个又吐了啊!不是都好了嘛?医生都说没得事了!”
兰洛逸还在那里吐着,肯定特别难受,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了,却还是在那里干呕,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没一会儿,外婆手里拿着一卷纸跟水杯出来,兰洛逸擦了擦,缓了好久,才能开口说话。
“楚葵,这人身上阴气很重啊。”
就在我走近兰洛逸的时候,陶闻之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阴气重?
“嗯,多半是被冤魂缠住了,光是去医院就医是行不通的,这种事情,得找道士。”陶闻之沉思了一下,道:“楚葵,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了没?”
我点点头:“好。”
就在她们询问兰洛逸有没有好些时,我走了过去,道:“你在学校,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比如,乱坟岗、荒凉之地,或者死亡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