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一世浮沉九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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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人生只有情难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即便是邋里邋遢嗜酒如命的老酒鬼也不例外。

长歌漫漫,心酸往事缓缓道来。这事还要追溯到一百年前。那时节,老酒鬼才三四十岁,与普通凡人而言,那已是枕畔娇妻儿女绕膝的年纪了,但是对于修士而言,那才青春年少。

那时老酒鬼在玉玑子门下修行,由于天资聪颖,悟性过人,年纪轻轻便达到了施化天后期,深得玉玑子喜爱。有一次,玉玑子去北部游历,便把年轻气盛的老酒鬼带上了。师徒二人从南至北,穿越无数国度,领略许多风土人情,最后来到了欲念城。欲念城与婆罗林交界,有人族也有妖族培育的人族势力。

那一年,雨雪纷飞,天地绚烂。老酒鬼漫步于欲念城的街头,领略别样的年华。于乱市中遇见了偷溜出来的妖族女子澜如霜。

那时澜如霜芳华正茂,豆蔻年华,由于初临尘世,对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当时欲念城中有个恶霸散修,仗着有个修为高深哥哥在欲念城中横行霸道,一般的人不敢惹,不一般的人又不跟他一般见识。澜如霜继承了老祖的血脉,生的如花似玉,被那恶贯满盈的恶霸遇见,又岂能善了。

老酒鬼第一次见到澜如霜时,她正被这个恶霸调戏。围观之人惧怕恶霸的淫威,皆不敢搭救,唯有老酒鬼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就这样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有时候,世事情缘就是如此作弄世人,原本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因为一次上天故意的安排而对上了眼,从此便一发不够收拾。

老酒鬼那时不似现在这般邋遢,俊朗非常,由于道学正义的熏陶,整个人也很有正义感,阳光帅气。当场便把情窦初开的妖族少女迷住了。一颗少女懵懂的春心如湖面涟漪荡漾,彼此一见钟情。

据老酒鬼回忆,与澜如霜在欲念城相处的时光,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刻。两人忘却了人世的恩怨,种族的殊途,终日厮守一起,相约着无论天下如何阻隔,也要白头偕老。

那一年,雪是美的,天是美的,人儿更是美的,爱情让两人沉醉,皆忘了彼此的相遇只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

正当欲念城漫漫地积雪印证着两人的情感时,好景不长,半月后,事迹败露,不仅是玉玑子还有婆罗林的妖族都找上门来。

澜如霜是婆罗林的天之骄女,万载教条束缚,族人岂能容她和一个人族在一起,当即便要杀了老酒鬼,断却两人的念想,只是在澜如霜的哭求之下,老酒鬼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结果是两人永不复见。

无奈总是让人惆怅,就这样两个如胶似漆地人再次回到陌路世界,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回到天柱山后,玉玑子勒令老酒鬼在后山种菜,已来悔过自新。只是爱到深处岂能轻易割舍,老酒鬼不甘心,哪个倩影无数次在梦中萦绕,已经种在了心底,无法忘记。时光匆匆,百年浮指过,老酒鬼并没有因为千重万壑而放弃,而是锲而不舍地提升自己,为的就是有一天重回婆罗林,再次与相爱之人完成那白头的约定。

百年以来,老酒鬼刻苦修炼,拜访天下名宿,此时终于有了一身本事,这才抛开一切闯入婆罗林。只是,时光变迁,韶华白首,他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青年,而澜如霜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女。

酒壶中的酒已经见底了,但是师徒两人却毫无醉意,依然沉浸在那不堪的往事中无法自拔。

牛飞饮下最后一口酒,看着老酒鬼满面愁容,忽然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抛开一切所深爱的人,她就在咫尺,却因为这世上无端的划分与戒律而不能相守,这是一种无奈和不甘。回想起,他牛飞自己何尝不是有许多无奈。斜阳谷的倩影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新婚的旖旎,相伴的甜蜜都仿若昨日,只是一旦错过,便再也回不去了。

“师父,同是天涯沦落人,想不到我们师徒俩最终会在婆罗林的地牢中惶惶度日,可悲可叹。”牛飞望着小轩窗下银白的月光,心绪被渲染,油然失落。

老酒鬼呷了最后一口酒,将葫芦扔在一边,惨笑着道:“小子,我已经是个一百多岁的人了,生死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早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生留下遗憾,实在是不甘心呐。你还年轻,又身为举世罕见的重灵体,有大好的前程,就此埋没实在是憾事。”

“师父,其实对我来说前程不前程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回到过去。人生在世,唯情意难死,唯孝义不敢负。想起我的父母发丝白雪,每日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中,我的心便如针扎一般。我很想再次回到他们身旁,为他们端茶送水,为他们驱寒温暖。只是,回去的路何其漫长,甚至连那方向都未曾寻见。一想到就此逝去,就此辜负我真的很不甘心。”

老酒鬼听着牛飞说完,沉静了许久,最后在怀中摸了几片龟甲,随手一丢,洒落在杂乱的稻草中。

“师父,你这是?”牛飞不知道老酒鬼要干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就玩起龟甲来了。

“嘘!”老酒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地上的龟甲。

牛飞一脸茫然,也只好闭嘴,看老酒鬼到底要干嘛。

“嘶,你命格如磐石,异常坚硬,此次应该是有惊无险,无性命之忧。”老酒鬼摸着下颚乱糟糟的胡茬子,皱着眉头啧啧称奇。

“师父,你还会这一手?只是,我无性命之忧,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不曾想到,老酒鬼居然还有江湖神棍算命的本事,虽然不知道准不准,但看老酒鬼煞有其事的表情,应该不会糊弄人。

老酒鬼看着地上几片龟甲,又掐指算了算,有些惊讶地说道:“你居然是祸人夺禄的命。”

“师父,什么是祸人夺禄?”牛飞有些奇怪的问道。

“祸人夺禄就是,将灾祸引向他人,从而夺取他人的福禄,以此来改变自己的命格。原本你这人福命浅薄,应该早就死了才对。却不想活了下来,命格也有所改变。从原本的薄命变成了大富大贵,只是这大富大贵的途中坎坷磨难甚多,稍有不慎还是会万劫不复。”

牛飞满脸震惊,确信老酒鬼真会算命了,因为他跟当初那个和尚说的相差无几,难道自己真是这样的命运。

“师父,我这命格能否更改?”牛飞问道,他很希望能更改自己的命运,不想将灾祸引向亲近的人。

“命由天定,岂是人力所能更改。如此逆天的命格,他人求之不得,你为何还要更改?等等,祸人夺禄,原本你闯入婆罗林将九死一生,却成了现在的有惊无险。这到底是夺了谁的禄,难道……”老酒鬼疑惑地问道,问出口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地上的龟甲都收了起来,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再次洒了出去。

这次龟甲呈现出不同的式样,老酒鬼仔细揣详了片刻后,面色大惊:“天呐,原本我无性命之忧的命格在你的出现后发生了改变。”

“师父,你是说我的到来,反而害了你。”听老酒鬼一言,牛飞也大惊失色,难道因为自己的到来,让老酒鬼也染上了灾祸不成。

“卦象模糊,看不出结局生死,只知道自你出现后,我的命格发生了变化。”老酒鬼难得严肃,看着地上的龟甲久久出神,仿若沉浸在命数的改变中无法自拔。

“师父,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牛飞低垂着眼帘,有些愧疚的说道。

“哎,你也不必内疚,命中定数如此,谁也改变不了。”老酒鬼摇头长叹。

可是,老酒鬼越是迁就,牛飞心中便越是难过。那不堪的命运,真的掌握在上苍的手里吗?它真的要让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才肯罢休吗?牛飞很不甘心,如果上苍真有其人,牛飞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与其争一争,不为富贵,只为所爱之人安好。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哐当一声。

牛头大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着牛飞没好气地喊道;“你,跟我出来,老祖要见你。”

牛飞连忙爬了起来,走到牛大哥跟前,躬身行礼道:“大哥,不知老祖见我所为何事?”牛飞很担心卦象显灵,老酒鬼要为此遭殃了,所以想探明究竟。

谁知那牛头人一听大哥两字,顿时一张牛脸都扭曲了,忍不住咆哮道:“臭小子,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我攀亲带故,信不信我宰了你。”

“那个,大哥息怒,我不问了便是。”

“你还敢叫大哥。”

婆罗林中心地带有一棵异常巨大的树,这棵树十里宽圆,枝干耸入云霄,庞然如天地巨兽,上可顶天下可立地。看哪年轮,没有数亿年之久,绝对无法孕育出如此巨大的树木。

这颗巨树中空,里面有无数琼楼宝殿,亭台水榭。实在无法想象,这庞大的宫殿建筑群尽然身处于巨树之中,也唯有妖族巨擘婆罗林有如此壮举。

澜苍殿是婆罗妖族的聚事大厅,此时殿中左右坐满了婆罗妖族的头领,而堂前首座上坐着一个病态地紫衣男子,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柄长剑,正是牛飞的澜修剑。

当牛飞被带进澜苍大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凝聚在了他身上,或怒或笑,或凝眉或沉思。

牛飞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当初在斜阳谷文若殿中之时,与此时的场景差不多,只不过当时有若蓁帮衬,此时孤身一人而已。好在,自老酒鬼算命以后,牛飞知道自己无性命之忧,所以也不算太紧张。

“你很不错,以区区施化天修为,面对我满堂妖族巨擘,居然魏然不惧,倒是有几分胆识。”婆煞王开口了,依然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多谢前辈夸奖,小子坐得端行得正,既是龙潭虎穴皆可闯,又有何惧哉。”牛飞魏然而立,虽然在场他是最弱小的一个,但既然命格非凡,又何必卑躬屈膝。

“大胆人类,你真当我们不敢杀你吗。”婆煞王还未说话,底下的妖族巨擘便忍不住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我也没想活着回去了。”牛飞昂首挺立,对那些恐吓视若未闻。

“倒是很有骨气。我且问你,这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婆煞王把玩着澜修剑,也不曾看牛飞一眼。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快将它还给我。”

“你师父?你师父是何人?”

“哼,我师父是世外高人,尔等这群小辈岂配知晓。”

“大胆!”

“找死!”

见牛飞如此大言不惭地跟婆煞王对话,底下的人皆跳了起来,若不是有婆煞王在场,他们当场便将牛飞一刀宰了。

“坐下,这里有你们插话的份吗?”婆煞王沉声喝道,一股威压蓬勃而发,底下诸人噤若寒蝉,赶紧闭上了嘴巴,乖乖地退了回去。

婆煞王喝退属下后,便握着澜修剑起身踱步而下,漫步到牛飞跟前,看着他道:“只要你能将你师父的名号说出来,兴许我会饶你一命。”

“你杀了我吧,临出岛前师父曾告诫过我,切勿吐露她老人家名号,除非……”

“除非什么?”

“无可奉告。”

婆煞王皱了皱眉头,脸色变得阴沉,如果不是此事干系重大,他早就一掌将眼前这个人类小子给毙了,岂会如此迁就。

事情未弄明白之前,绝不可乱下杀手,要是眼前这个人类与那人真有瓜葛,到时候悔之晚矣。

想到此处,婆煞王难得地露出笑脸,说道:“只要你肯说出来,我可以放你离开婆罗林,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这个……”牛飞有些动容,毕竟现在是非常时刻,再摆谱说不定人家也会不耐烦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便说道:“好吧,既然前辈如此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只是我只能告诉你一人。”

“好,你且小声说来,我自不会告诉其他人。”婆煞王大喜,当即便附耳而来。

牛飞凑了过去,在婆煞王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婆煞王听到这两个字后脸色顿时大变,一脸惊愕地看着牛飞。而后漫步回到首座坐下,久久不曾说话。

低下诸人皆很好奇,不知这个人族修士在婆煞王耳边说了什么,竟然让婆煞王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