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一世浮沉九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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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奢望

孩子们纯真的笑声不断响起,让这刺骨的寒夜多了些温暖。离分配好了物资,然后提着两壶酒来到门外,挨着牛飞坐下,递给他一壶烈酒。

牛飞没有拒绝,接过酒瓶,拔开酒塞,咕噜咕噜便灌了一大口。

看着他如此模样,离也小酌了一口,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可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牛飞没有回答,这种话题也无从回答。他看着天空的飘雪,仍旧是孤独的模样。

“我很好奇,你所说的离是什么模样,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她的故事?”似乎料到了牛飞不会回答,离又继续问道。

这次牛飞没有沉默,他喝了一口酒,喃喃道:“她?”

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然后便陷入了沉思中。看他思索的模样,带着纯净的笑意,似乎曾经的离曾给过她许多快乐。可是,笑意最后有所改变,他终是无力的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记忆都埋葬在烟尘中。

离通透人心,在这一刻没有选择打扰。就这样,两人在纷飞的雪花下,挨着青石台阶静坐,谁都不曾言语。

过了许久许久之后,离喝得有点多了,醉意催发出本性,不由地说起了这年的辛酸。

“你知道吗,我自记事起就不曾见过父母。是老乞丐将我一手养大,教我读书写字,叫我这世间的种种。可是,我注定是一个卑微的人,只能在尘埃中惶惶度日。”

辛酸与苦累尽在话语中,此刻的离把牛飞当做了知己,细数这些年的苦泪。而牛飞呢,默不作声的倾听着,老实本分地做一个听众。

离说道:“我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你我是相识的。可是,无论我翻遍脑海中的记忆,却始终都想不起来有关于你的一切。”说罢后,离又自嘲一笑,道:“也是,你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乞丐。不同世界的人又岂会有交点?”

落寞写在脸上,牛飞不禁动容,侧头看着这张凄美的脸,与记忆中的一瞥别无二致。

庙里是孩子们的欢笑,庙外却是成年人的苦涩。离饱尝世间疾苦,对这些遭遇倒是看得很开,没有伤怀多久,又强颜欢笑继续道:“你知道吗,我虽在行乞,可我一直在存钱。我希望有一天,我有足够的钱财,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栋房子,然后带着他们过上自己的生活。无事时去河边垂钓,闲来于水阁读读闲书。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人,我不希望他们一辈子都是乞丐。我要教他们读书写字,脱离现在的生活。我知道这对我来说或许是一种奢想,我知道凭我的能耐永远也难达成。可是,我就是不想放弃。因为,我一旦放弃,我和这些孩子将永远没有希望。”

苦涩的笑容在寒风中荡漾,卑微的人有卑微的奢想。其实,这种奢望对牛飞来说完全微不足道,只要他一点头,这些孩子完全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直到夜已深沉,牛飞也未曾点头,也未曾说过安慰的话。仿佛,他只是一个听众,并不能改变命运带来的枷锁。

烈酒容易使人醉,何况是鲜少喝酒的离。没过多久,她已酩酊大醉,靠在牛飞的肩头醉眼朦胧,

呵气如兰,耳畔传来她呼吸中的温柔。牛飞看着这张记忆中熟悉的脸,心不由地化成了绕指柔,不自禁地脱下厚重的黑袍,为她披上驱寒。

命运总是难以琢磨。有时候,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梦翩翩在转眼间就实现了,还有那些远在天边的人儿,眨眼间便到了跟前。

这夜,离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梦里身在一座巍峨的圣城中,城中之人都尊称她为圣女。她是那些荒蛮之人心中无暇的圣女,亦是蛮王宫中待字闺中的少女。她等待了十余年,终于在灯火阑珊尽头看到了那个让她倾覆一生的男子。那男子身着黑袍,满头白发,始终温柔地看着她,用眼神传递无边的爱意。

梦醒时分,离躺在一张柔软的丝绒秀*,而床沿边确实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沧桑满面,温柔如斯,正是梦中的所属。

这个人是牛飞,端坐床沿,耐心地等着她醒来,见她睁开了眼睛,嘴角扬起笑意,温柔地道;“你醒了!”

离睁着惺忪的眼睛,木讷地看了牛飞一眼,然后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这已不是破庙,而是一间宽阔而精致的屋子。

雕花檀木桌椅,碧湖垂柳屏风,不远处的墙角还有张梳妆台,上面摆满了精致的金饰玉器。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印象中从未来过。离眨巴着眼睛,由似身处梦里,可木讷良久之后,清晰的触觉与感官依然还在,那说明着,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我这是在哪儿?”离下意识的问道。

牛飞答道:“你所希翼的地方。”

“我所希翼的地方?”离蹙眉,准备撑着坐起,可忽然发现,自己竟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蚕丝衣物,而且这衣物并非自己所有。

是谁在睡梦中帮自己换了衣服?离脑海中忽然有了这个疑问。下一秒,她霍地看向了牛飞,这个屋子里只有他和自己,除了他还能有谁?

“啊!”

想明白了之后,离失声尖叫。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一个还算陌生的男子换去了衣服,那岂不是说,自己的身子也被这个男人看光了。

离羞得满面通红,忙不迭地钻进了被子里,用薄薄的被子蒙着脸,感觉没脸见人了。

“你昨夜的衣服已然脏了,我便私自做主帮你换了一身。”

牛飞的声音轻轻想起。离一听,顿觉气不打一处来,心道,你这人怎生如此,我一冰清玉洁的女子,被你看光了身子,这叫我以后还如何出去见人。而且,这种话题想起便羞死人了,何须还要再言?

“你。。你给我出去!”离羞愤难当,指着门口怒喝。

牛飞温润如玉,不气不恼,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离去。

“吱呀!”

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离知道,他真的走了,恍然之间又有些内疚,感觉方才的口吻太过严重了些。

懊恼之余,离连忙爬了起来,一骨碌追到门边,可牛飞已然走远,消失在了屋外的拐角。

离的心忽然纠了一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忙提着裙角光着脚丫追了过去。可没走几步,不远处便传来朗朗读书声。

那读书声稚嫩而熟悉,不难猜出读书之人便是小七他们。离一愣,走过一道拐角,便看到小七以及所有的小乞丐,他们穿着崭新的衣服,手捧书卷,席地而坐于宽阔的书房中。书房里文房四宝具有,四壁满是书架,书架上满满都是书籍。

而此时,正有一个白发男子站在案前,一手持书卷,一手负于背后,孜孜不倦地教着孩子们读书写字。

离站在门口,傻傻地看着这一幕。昨夜不是身处破庙,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吗?怎么才是一觉醒来,所有的奢望都成真了?

离想不明白,也无从明白。因为当她出现在门口时,男子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她投来温和的笑意。而孩子们看到离后,早已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离姐姐,你看,我有新衣服穿了!”

“离姐姐,我终于可以读书写字了!”

“离姐姐!”

一群孩子围着离叽叽喳喳,激动得不能自已。离没有理会他们,目光呆滞地落在白发男子脸上。不难猜出,这一切都是他给予的,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

一行清泪夺眶而出,划过离绝美的脸颊。这是感动的泪水,也是激动的泪水。离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遥不可及的梦,如此简简单单的便实现了,而这个给予她梦的,还只是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这是莫大的恩德,粉身碎骨难报。

只是,还未等离说出感谢的话语,白发男子便拍了拍手,笑着对大家道:“好了,想必大家都饿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午餐,快去享用吧!”

一听到吃,孩子们早已乐翻了天,当即啥也不管了,一窝蜂地冲向食舍。待孩子们都走了,牛飞来到离的身边,笑道:“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掉眼泪,多丢人。快把眼泪擦擦,再哭就不美了!”

离含泪而笑,随意地抹了抹泪渍,然后跟着牛飞一同来到了食舍。

食舍就在隔壁,每走几步路便到了。此时,长长的桌案上已摆满了山珍海味,初略一看不下于五十道菜。

离自幼凄苦,何曾见过这么奢华的午餐,当即有些埋怨地道:“你也真是的,不就是填饱肚子吗,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多浪费啊!”

牛飞笑着道:“你们前世受了苦,今生需好好弥补。快些入座吧,不然菜可要凉了!”

在牛飞的安排下,离和孩子们相继入座,不必吩咐,饥肠辘辘的孩子们早已按捺不住五脏六腑,方才就坐便已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一餐,是这些小乞丐们此生最为难忘的一餐,也是他们更改命运的开始。从此以后,他们每天都可以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死去。

席间,牛飞自取了一壶烈酒,自斟自饮,看着孩子们满足而纯净的笑容,眼中尽是溺爱。

酒足饭饱之后,孩子们回到书房继续读书写字,而牛飞偷得清闲,独自在水亭小坐。

这个地方,依山傍水。水阁后是依山而建的阁楼屋舍,水阁前是清澈平静的湖水。

坐在水阁中,看着远处碧蓝如洗,丝丝涟漪随风而荡,牛飞的心从未有过的安逸。

只是,没坐多久,身后传来轻易的脚步声,离端着个托盘轻轻走了过来。

托盘里是她亲自下厨的成果,还有两壶清香烈酒。

“方才你只顾饮酒,未曾吃些东西。我怕你饿了,便下厨做了两个小菜!”离将酒菜摆好,温婉可人如贤惠的小妇人。

牛飞笑道:“若是以前,我还需吃些东西,现在我已超脱于世,便是不沾五谷,也不会觉得饥饿。”话到此处戛然而止,牛飞意识到话语有些不妥,又连忙改口道:“不过,既是你亲自下厨,我倒想尝尝你的手艺。”说着已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离倾城一笑,取出两个酒盅,斟满两杯水酒,取一杯递于牛飞,笑道:“何须牵强,既是不饿,离便与你同饮一杯,以表谢意。”

牛飞接过酒杯,彼此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微风荡漾,涟漪层层。湖边的水亭两人相对而坐,就着清风慢饮,彼此凝视,眼中尽是彼此的倒影。

按理说,两人有着说不清的羁绊,可此生毕竟是陌生人,满饮了几杯后都不曾说话,一时间倒有些尴尬。

“我要走了!”

许久许久之后,牛飞率先开口,所言却是离别。

心忽然皱了一下,很痛很痛。离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也知道自己留不住他。强颜欢笑道:“何时?”

“今天!”

“还会回来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离沉默,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待心中的酸楚好过一些,才道:“我知道了。只是在你离开前,能不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牛飞点了点头,于他而言,离的任何要求都会无条件答应。

可是离并未急着说明,而是提着裙摆匆匆离去,片刻后再次出现时,手中端着一盆热水,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

小刀小巧精致,一般是男子剃胡须用的。看到这把小刀,牛飞已知道离要做什么,不由地抹了抹下巴的胡子,苦笑。

“瞧你现在这邋遢样,若是出门定会让人以为是野人。不如,我帮你刮刮胡子,也好让我记住你的样子。”离轻声说道。

牛飞没有拒绝的理由,笑着点了点头。在离的吩咐下,他枕着离的大腿,闭上眼睛,等着离细心的服侍。

离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先是用热水打湿牛飞的胡须,然后抹上一层皂角,待胡须软化时才开始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