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怎么今日才遇见我呢?您本来就是爷爷的挚友,是我的老师啊。”
“启蒙教了几日,算得了什么?”
“不,以后还请先生继续赐教,我今日回乡,就是来求助于先生的。”她拉着杨青藤,哀求道,“恳请先生帮着解救我爷爷他们!”
“姑娘请谅解,白某已泄露天机,日后定受惩罚。”杨青藤眯着眼睛捋了捋胡须,看向远处延绵不断的山脉,摇了摇头叹息道,“何况现在食无隔夜之粮,居无立锥之地,老朽貌不可扬,恐吓到你们了。刚才那小哥的救命之恩,老朽铭记在心,在下只有再返回乡间,去教那些顽童,混一碗饭吃算了。”
“哎!”桑葚儿放了扯住他袖子的手,朝他拱了拱手,说,“先生,危难之时,应当相互救助,我们帮您是应该的,难道我爷爷遭遇大难,您忍心见死不救吗?”
“还不至于到那么危急的地步,在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愧对老友,还盼他谅解。”杨青藤稍稍思虑,悲伤不已,自己满腹经纶,却因为这丑陋吓人的相貌终身委屈,孤家寡人,沦落如此,成为江湖上一个教书而已,可这天下争斗不断,也真也没什么好的去处。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却又仰天长啸:“想我杨青藤寒窗多年,饱读诗书,能掐会算。众观天下,却也无人能及,没想到却会因为我丑陋的相貌,只能到穷乡僻壤去谋生,悲惨啊!”
“是啊,我们这些有资质的学生你不教,却要去教那些凡夫俗子,难道就是您终生的追求吗?”见他双手靠背,迈步准备离去,桑葚儿找不到理由劝杨青藤留下,却也不想让他离开。他虽然没风度,却有大见识,要是能有他在身边的话,历史地理自然不在话下,对付密室里面那个千年老人可能更有办法。于是伸手扶了扶他颤抖的身子,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说什么,“先生,别走,我…….”
就在这个时候,袁小子见不到他们两个,等半天也没回来,想必在这个地方,跑到院子里一看,愣住了:刚才房屋倒了,还不至于破烂成这个样子,桑葚儿已经恢复起来,还到里面拿两口箱子的,现在怎么烂得这么一塌糊涂?大概又是那丫头捣的鬼,是想把他留在桑家居住吧,自己得加一把火。
于是恭恭敬敬叉手敬礼:“见先生只能吃了面饼的汤水,小子到街上买了活鸡,而今已经煨好了鸡汤,请回去喝汤,滋补一下虚弱的身子。”
“不必了,谢谢两位的救命之恩,怕是来日报答不了了。不你们费心,那些书就送给你们吧,我倒要去地狱问问阎王,为何将我生得如此丑陋不可见人?”杨青藤朝两人拱了拱手,惨笑道,话音刚落,便向一旁的樟树撞去。
袁小子赶忙拉住他,“先生——.”
桑葚儿也劝道:“先生何必如此?难道功名利禄就那么重要吗?”
“恩人不要拦我,”杨青藤甩了甩手,却挣脱不开袁小子,“功名利禄我视为粪土,我只是为活在世上孤家寡人伤感。”
桑葚儿偷偷地捅了捅袁小子,眨了眨眼:“先生要是真死了,那才可惜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先生还是有机会干一番大事的。”
“哈哈哈!”杨青藤仰天大笑,慢慢转成了哭声,凄惨地说,“我已寻遍各路英雄豪杰,却每每因相貌被拒之门外,只是可惜了这满腹经文,我拿它有何用?我又到何处去?”
看杨青藤那样子,还是有意寻短啊!桑葚儿伸出手指,狠狠捅了捅袁小子的腰间。
袁小子不解,一手拉着杨青藤,一手抚了抚被桑葚儿戳的肋骨。大怒道:“没看先生要寻短见吗?戳得我痛死了。”
这家伙,怎么这样不懂人情世故呢?大概脑袋是水瓢空空的?只有与他明说了。
“袁哥哥,”桑葚儿嗲嗲地喊了一句,“你是个遗腹子,从小就没见过父亲,更没体会过父爱,如此机会,何不好好把握呢?”
杨青藤大为感动,从一开始,两人就没嫌弃过他的外貌,而今更是礼貌待他,现在居然还……明白她的意思,更觉得难为情,连连摇手:“姑娘这…….不可不可!老朽膝下无子,这是命运注定的,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此事不可强求。”
袁小子就算再笨,也了解桑葚儿的意思,认了他,自己也就有了父亲了,这是袁小子从不敢想的,而且还能救人一命,将来自己也有了老师,何乐而不为?也不顾及院子里都是泥水,袁小子立即下跪喊道:“父亲,请怜悯儿子,不要走,受孩儿一拜!”
“哈哈哈呜呜呜…….”杨青藤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也跟着跪在地上,抱着袁小子痛哭不已。
一旁的桑葚儿也感动得抽泣起来,跪下大呼:“先生,这下不走了吧——”
三个人刚换的衣服都沾上了泥水,回到了桑葚儿家,袁小子先给杨青藤舀了一碗鸡汤。他说刚才已经吃过泡饼了,不饿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吃。
桑葚儿说自己是医生,知道老人家受了惊吓,加上风寒,吃鸡汤是最有有效的食疗,让他赶紧趁热吃。
杨青藤趁热喝了,脸上有了几分血色,两个孩子看着也不觉得那么丑了。接着,他被带进了自己要住的屋子,小子把两箱书也带进去了。桑葚儿问可不可以借读。
他说这些书就是两个年轻人的了,“少年不学习,老年方悔迟。”让他们尽管读。
趁这个机会,小子又要搬了一张床进去,说自己从来没有得过父爱的温暖,现在要享受一下和义父在一起的滋味,夜里也便于照顾他的起居。
桑葚儿说没这个必要,他迟早还是要走的,还是给先生搬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子来,便于先生在这里做学问。小子很快搬来。她又找了些以前父亲留下来的衣物,说给先生换洗,还有爷爷的文房四宝,都给他使用。
最后,拿出一包银子,放进抽屉里,说用着日常开销。就是有朝一日,和爷爷回来,这间屋子也属于他的。
杨青藤感动得热泪盈眶,尽管雨停了,屋里还有些阴暗,许久没有住人,散发出霉烘烘的味道。袁小子取出锅铲,靠在门边,把屋子里照得透亮,散发着丝丝热气,三个人的衣裙很快就烤干了。
先生赞叹不已,说这才是个宝物,又问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小子这才把那天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介绍一番,还说自己的神力和两件法器,都是在那个时候得到的。
杨青藤虽有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这么严重,陷入了沉思。桑葚儿放下手中捧着的《史记》,说到运城的目的,就是来求助先生,想弄清这事的原因和解决办法。
他留着山羊胡子,摇摇头说:“此是人力所为,非得神力解救。”
小子就迫不及待问,自己的神力能救吗?桑葚儿白了他一眼,说他自不量力。
杨青藤点点头说:“的确,难难难,除非借力打力。”
既然可以借力,桑葚儿突然就想到了师父,就是不知道他的力量够不够,还没有把他的事儿说出来,袁小子就问底下的人是不是有危险?杨青藤摇摇头说暂时没有,就怕有变故,你们已经给他们送了吃的,尚能维持一段时间。跟着掐指一算,突然脸色大变,想说什么?又把话吞回去了。
姑娘也不便说什么,又捧着《史记》看得入了神。
杨青藤很奇怪:“姑娘居然没看过这本书?爷爷对你还是要求不高啊。”
桑葚儿说:“要找得到这书啊,好不容易知道有个地方有,却只有半部。秦朝及以前的全部都没有。”
袁小子也说:“是啊,就在我们道观,不但这个书不全,秦朝以前的什么书都没有,以前那些人不看书吧?”
“怎么不看书?只是那个时候是竹简,把字刻在竹片子上,再用绳子拴起来。”桑葚儿非常可惜地说,“可惜焚书坑儒都烧了。”
“为什么要烧呢?”
小子总是打岔,桑葚儿只好给他解释:那是丞相李斯的主意,说那个时候的儒生们要效法古代,诽谤当世,惑乱民心,称引古人,为害当今,矫饰虚言,挠乱名实,入朝就在心里指责,出朝就去街巷谈议,如果不禁止,君主威势就会下降,朋党的势力就会形成。
于是秦始皇就下了命令,除了秦朝的典籍之外,其他各国的诗、书全部焚烧了,天下敢有收藏《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的,也全都送到地方官那里去一起烧掉。有敢在一块儿谈议这些的处以死刑示众,借古非今的满门抄斩。官吏如果知道命令下达三十天仍不烧书的,处以脸上刺字的黥刑,处以城旦之刑四年,发配边疆,白天防寇,夜晚筑城。不取缔的,也只是医药、占卜、种植之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