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说,有灵芝,但是没有蜂蜜,要不然上次就找来做菜了。
“真是哦,巧姑娘难为无米之炊,让我来想一想,最后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找到一罐子醋,倒了一碗,加了一点水,撒了一把枸杞下去,煮开了,把枸杞去掉,就把那一碗水端起来,就说是醒酒汤,要给徐福送去,问师傅在哪里?
他往斜对面一指:“就在那边的毓秀宫。”
她把汤往桌上一搁,说不去了,小子在一旁眨眼睛:“那个什么男女授受不清?”
“胡说八道什么呀,他是我师傅,不也是你师傅吗?你去啊。”她抬腿就要踢他。
“去就去,不是我烧的汤,我端过去了,师傅一定以为我孝顺,我可抢功劳了。”小子闪开,端起碗,走到门口又走回来了,说不能去,不能去,那个楼上被龙息融化解冻了,门口还是冰天雪地的,没有火龙丹吃,到门口就变成冰冻人了,那几个道士等着我入伙呢。
“还等着你呢,他们早走了,
袁小子与桑葚儿异口同声问到哪去了?
“回秋玄谷去了。”看见他们疑惑的样子,李龙说,是师傅让他用龙息融化了冰雪,然后那几个道士苏醒了,然后师傅就喝酒了,然后他们就回去了,然后我来做醒酒汤给师傅喝……
然后,两个孩子就跳起来了,说他啰里啰嗦,不务正业,不知轻重。
桑葚儿端起碗说,还是自己送去,醒酒汤灌都要灌下去,灌不下去摇都要把他摇醒。
这老头子糊涂了!他还偏偏要睡到这个楼上,还偏偏让底下的人苏醒了,那些人跑回去不是要给阎乐通风报信吗?老鬼可能正在找他呢,他还稳坐钓鱼船,喝得醉醺醺的,怎么打仗?打输了怎么办?老百姓还是没安稳日子过啊,还不如暂时不上来。这真的是头等大事。
上了毓秀宫二楼,徐福躺在湘妃榻上,尽管长胡子,长眉毛,长头发都去掉了,眉毛倒是很普通,山羊胡子虽然不长,但是乱糟糟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挽了个发髻,现在也散乱了,弄得披头散发的,却发出均匀的鼾声,似乎睡得正香甜。
桑葚儿清脆的嗓子喊了十几遍他才坐起来,却闭着眼睛,问小丫头吵什么?为什么不让自己睡觉?
“师傅喝酒喝多了,送了一碗醒酒汤来。”
她刚刚送到跟前,徐福手一挥就打翻了,“啪”的一声巨响,下面的花坛都震颤了一下。
桑葚儿纵身到一边:“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还问你们怎么了?成天到老夫跟前的聒噪,要什么醒酒汤?我要酒,拿酒来——”
“师傅,您不能喝了,您已经喝醉了,再喝您就醒不来了……”
“醒不来才好呢,像你们当今诗人说的那样,‘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金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他怎么会背唐诗?一定是杨先生在密室里教他的。桑葚儿继续劝说他:“您必须清醒了,不清醒怎么得了?阎乐要打来了,您打不过他,就会变成他的长生不老药的,您还有命吗?”
“哼哼,想打死我没那么容易,”徐福翻身朝着里面,继续咕噜道,“我是吃了长生不老药的,我是打不死的,让他来打打看,他要死了,我还活着,不信,咱们出水才见两脚泥,再与他打一架,胜利也一定是属于我——”
桑葚儿揭穿他的老底子:“别吹牛了吧,上次您不就打败了吗?”
“那是因为强烈光线的刺激,让我眼睛看不见了,现在,现在我——”他腾地一下坐起来,然后“哇”的一声大叫,房屋簌簌发抖,声音穿透墙壁,透过门窗,大门之外的土地也微微颤动。
小子和李龙听到赶紧上楼来,一看徐福披头散发,双手蒙着脸,一起喊师傅,问他怎么了?
他赤脚跳下地大喊大叫,双脚乱跳:“哎呀,不好了,不好了,我的眼睛又看不见了——”
小子问:“不是治好了吗?不是还能看见喝酒吃肉的吗?”
桑葚儿突然醒悟过来:“就是喝酒坏了事啊,喝酒伤肝,必然会导致眼睛失明了,中医里有一句话就是说‘肝开窍于目’,如果肝不好的时候,自然影响到视力呀。”
袁小子赶紧推了李龙一把:“你赶紧去,赶紧去找百年瓦上霜啊,再来洗洗眼睛,马上就能把师傅眼睛治好了。”
“没有了,已经找不到了。”李龙说,“师傅下令,说冬宫不要冬天,不要寒冷要温暖,我用龙息吹遍每一个角落,这里的冰雪全部融化了,到哪里去找百年瓦上霜?”
“那怎么办?师傅眼睛治不好,怎么跟阎乐打架呀?我们输定了,他肯定还要加害大家的,老百姓怎么办啊?我姐姐怎么办啊……”想到凄惨的地方,小子又哇哇大哭,哭声在宫殿里回荡,格外响亮,连外面的花草树木也簌簌发抖。
“哭什么?给我哭丧啊?都给我滚!让老夫安静片刻——”
见师傅双目紧闭,暴跳如雷,三个徒弟一起跪下来劝他闭目养生,看是不是能够好转?
他挥舞着拂尘怒吼:“老夫遇见你们就倒了八辈子霉,老鬼要你们把我搞出来的?老鬼要你们治疗眼睛?治疗好了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看不见了吗?都给我滚!从哪来的滚到哪里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永远也不要见你们——”
第一个师傅死了,第二个师傅本事又不大,好不容易这个师傅本事大,指望他让姐姐上来的,眼睛又瞎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呢?小子趴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
桑葚儿悄悄起来了,以为师傅发酒疯,什么话也不说,悄悄地站在一边,想等他安静下来。
李龙伏在地上像睡着了似的,什么话也不讲,只听徐福没完没了地大吵大闹,最后干脆挥舞起拂尘——坏了,他又要搞破坏了,整个宫殿喳喳作响,摇摇欲坠。
桑葚儿不怕,曾经遇到过狂躁的徐福,也知道制服他的办法,用自己的拂尘反方向摇动,宫殿是垮不下来的。可是徐福闹得没完没了,僵持了好一阵,小丫头累了,勉勉强强支撑着。
两个男子也害怕了,赶紧站起来,准备随时往外跑。
李龙有些木讷,呆呆站着,不知道怎么办?小子又蹦又跳,却又帮不上忙。小丫头的劲太小了,忙碌了一阵,娇喘吁吁,松懈下来。跟着就是屋梁晃动,墙板倒塌,屋顶上的琉璃瓦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老头子真是发疯了,他是压不死的,我们可是肉骨凡胎呀,随他去吧!”桑葚儿跳了起来,抽出拂尘向外跑去,还对那两个说,“赶紧走吧,别被压着了——”
小子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李龙往外跑。李龙不甘心,还想陪师傅。桑葚儿嘴硬心软,马上又回过头来,说还要想看看他眼睛有没有办法再恢复光明。
还没靠近,徐福闭着眼睛一声咆哮:“滚——”字响彻云霄,震得房屋地板都簌簌发抖,外面的花草树木似乎都摇动了。
三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无风而动,身轻如燕,倒退着飞出窗口,回到暗河的边上。小子汪汪哭着,说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师傅?他怎么这么绝情呢?
桑葚儿想通了,说:“师傅不把我们扇到别的地方,让我们到这里来,就是让我们把这边发事情办好,赶紧行动吧。”
李龙一言不发,蹲下身子,眉头拧成个疙,瞅着湍急的河水发呆。
桑葚儿走到李龙身边:“师兄,不是我们给你找麻烦,我和小子头发都愁白了,这事只能求你帮忙了,你不要舍不得身子骨啊……”
“没有没有,我们头发没有白,才十来岁就白头了?又不是少白。”
袁小子不知趣,别人说生姜他说不辣。桑葚儿瞅了他一眼,说没人把他当哑巴卖了。
“我没说不帮忙,但我得把龙头龙衣拿过来。”
李龙刚说完,小子扯起袖子把眼泪鼻涕一起擦掉,说自己去帮他拿。桑葚儿白了他一眼,说,还是让他自己拿吧,放在梅林的石桌子底下,不是几个人都拿不动吗?
“现在没放那里了,但我还是自己去拿。”李龙说完,闪身就走了。那一走就是好长时间。
小子心里没底了,几次问他会不会不来了?
桑葚儿摇头说:“不会的,他也是个老实人,又是师傅当众宣布的,不可能不来,可能他还要安慰师傅。”
小子明白了:“嗯,他们在一起好多年了,当然关系比我们亲密,可能师傅真的想死了,对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吧……”
“胡说什么呀?不可能!他说他能战胜老怪,而且想到了好办法,只是不想让我们参与而已……比如说,开战的时候,我就帮了倒忙……”
袁小子打断她的话,说:“后来还是你还救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