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睛,背诵着诗歌,也不管外面如何了。却听见雷声咚咚,阴风阵阵,劈叉一个闪电,眼前一亮,睁开眼睛,我的妈呀,满天彤云之中,一条白龙飞来,他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撒开脚丫子就跑。哪里跑得过飞龙?穿到他的胯下,顶起他,突然就朝对面飞去。
已经来不及害怕了,蒙蒙一片白云,果然是云愁海思的模样,他赶紧伏下身子,抱着一个圆滚滚的肉呼呼的东西,有蟒蛇一样的身子,可布满了鳞片,只有抓住两片才能稳住身子,有心放掉,可掉下去就是死,如果不放,身下的东西多可怕呀!
怕也不能放,“嗖——”地一下腾空而起,周围只有白云,看不见底下的任何东西。
不知道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袁小子是不是跟上来了,他只有闭着眼睛大喊:“我要去冬宫——我要去冬宫——”
身子在云端里穿行,只有风声呼呼的,四周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下雨了还是起雾了,好在,后面传来小子的大叫声:“生瓜蛋,等等我,我来啦——”
桑葚儿也不管他们,径直到炼丹炉去了。今天,她要下定决心和花木摊牌,要争取他最大的支持。因为现在徐福不知踪影,李龙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们已经没有依靠了。
刚刚到炼丹炉大厅前面,山谷中所有的人都跑来了,一起仰望着天空,朝远方看去,她赶紧藏了身子,也跟着望过去,一条白色的长龙冲破结界,向山外飞去,让秋玄谷的人大吃一惊。
每次龙的出现,都让他们惊慌失措,因为跟着带来的就是巨大的变化。怎么又跑来一条龙呢?上次是乌龙,这次是白龙。如果说,乌龙是石龙的化身,那还有个来头。白龙从天而降,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啊,朝冬宫方向飞去了。
关于龙的事儿,花木并不担心,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正在他的炼丹炉里忙得焦头烂额。
这几天,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火龙花开放?是什么在作怪?他知道,那几个小家伙本事不小,已经把他妻子和女儿救出去了,水帘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也不能久长,昨天夜里还是把他娘儿俩转移了。
他自己也不信,炼成了一千颗火龙丹之后,东山观就会放他出去。因为自己知道的秘密太多,怎么出去他还要想办法。外面天崩地裂,有人喊着结界破了,地形变了,崇山峻岭了,更不好出去。唯一的飞船,是他悄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夜赶制出来的,现在也给了他们母女两个,自己怎么出去?
花木是个慎密的人,所谓的狡兔三窟,岂能不给自己安排好后路?
他终于把一千颗火龙丹炼好了,疲惫地走上楼来,又看见那个小丫头。
他知道,这是桑大夫的小孙女,鬼精鬼精的一个女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救了自己女儿,找人换了自己妻子出去,隔三差五还送了很多火龙花到炼丹炉,上次的话没有说完,她肯定会来的,果然,这就来了,似乎是如约而至的老朋友。
小丫头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书,还是炼丹药的书,看哪一本并不重要,可贵的是这小丫头喜欢学习,不像自己女儿,只会撒娇,好吃懒动,什么都只懂一点皮毛,还以为自己本事多大一样,以后要让花媚媚好好向这小丫头学习。
他客气地点点头:“桑葚儿,你来了?”
“花伯伯好!”她站起来,也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
“谢谢你啊,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
“还是您老人家有先见之明,”桑葚儿笑吟吟地说,“今天一大早,她们已经进了西山村,现在我们跟她们是邻居,花夫人的腿已经好了,我给她送了眼药水去,中午还在一起吃饭的。”
“以后,更要承蒙你们多照顾了。”
“哪里,还要花伯伯多照顾。您赶紧要应承一件事情——我们要对好口径,”桑葚儿往窗外望了一眼,又轻手轻脚地到楼梯口打量了一下,这才转身对他说,“记住,今天上午,小子来接你回东山观的,你在山顶的水源处释放了解药,那是金钥匙等三样草药,然后你忙着炼火龙丹,没有进道观去,很快就赶回来了……”
听这小姑娘说得这么严肃认真,不像是讲笑话,花木大惊失色,这从何说起啊?赶紧问:“为什么东山观的人中了毒?是谁下的毒?”
“那就不要问了吧,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她们母女平安,你也放宽心就是。”
尽管桑葚儿闪烁其词,花木还是一下就猜中:“是花媚媚放的毒?”
见小姑娘没有回答,他捶足顿胸,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天哪,我作的什么孽呀,怎么养这样的女儿?差一点给我酿下大祸……”
“花伯伯,别生气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也是一时糊涂,其实解药也是她放的,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就不要责怪她了,再有,也让您有一个给东山观立功的机会,说不定这还是好事呢。”
花木也不是好糊弄的,站起来,急得团团转:“什么好事呀,好事怎么能摊到到我们家?你以道观的人都是傻瓜吗?他们能追查不出来吗?哎呀!这就是个讨债鬼呀!”
桑葚儿笑起来了:“我倒是觉得,花媚媚姐姐很有血性,要是我,我也要这样办的。”
“酿下这样的大祸,我可怎么办?”
“打墙也是动土,干了就干了呗,您老人家还要给他们效力多久啊?”
花木一肚子都是苦水,一开始就是个错,进到东山观是错,认识张玉兰是错,生下女儿更错,炼成了火龙丹,进了秋玄谷,自己就一步一步地朝错误的地方走得越来越远,现在想抽身上岸已经全身是水,回头无岸了。可这些话,怎么对一个小丫头说呢?
沉默一会儿,然后问她:“桑葚儿,你认为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桑葚儿毫不犹豫地说:“花伯伯,您当然是好人啊!孟子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就是人这一生最大的底气和福气。您不亏天地人啊。”
“你很会说话,这都是读书读得好的原因吧。”
“所以我说您是好人,因为您给了我们书,尽管只有一本,但是变出了很多很多本,我从小读到大,其实都读的是您给我的书啊。”桑葚儿取出来那本无字天书,恭恭敬敬双手奉上,“看看,快十年了,今天我带来了,应该完璧归赵了是不是?”
花木接过来,轻轻抚摸着柔滑的帛书,突然有些感动,成为一个好人,心中自有美好世界,这就是做好人的最大福报。当年的书没有送错啊,现在是收回的时候吗?好像也没有必要。只是没有想到,当初是递交到桑大夫手里的,却被这小丫头接过去,而且一直带在身边,还以为留在地坑底下呢,原来还在这小丫头的手里。
摩挲良久,然后问她爷爷情况怎么样了?提到这事儿,她明朗的面孔阴暗了,说很久没有得到他的消息,还不知道地坑下的人生活怎么样?突然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你能告诉我这本书从哪来的吗?”
他却反过来问:“你想知道这本书的来历?说来话长啊。当初我也不知道!”
“这正是我要向您请教的问题。”桑葚儿开始很失望,可是很快发现,他那话的意思,当初不知道,现在却是知道的,“愿闻其详。”
“帛书是徐福做的。”
徐福?桑葚儿差点跳起来了。
她有一万个问题:自己是徐福的徒弟,可从来没想起来问他书的来历,连提都没提到过,因为没想到他和这本书有关。
花木没有见过徐福,他怎么知道这部书是徐福做的?而且书不是抄的,不是借的,而是做的,丝绸做的一本书,上面没有一个字,想要变成什么样的书就可以变成什么样的书,做这本书的人,本事可真不小,必须要博览群书才行,必须要在一个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时间才能做出来,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得出来呢?
花木肯定地点点头,桑葚儿也相信他没有说假话,只是有点难以置信。
“徐福没有告诉过我,我也没见过他的面,只是,东山观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就在道观的下面,就在山洞监狱和桑树坡的当中,有一间密室,徐福就关在那里面。”
桑葚儿很难过地告诉他,自己是他的徒弟,多次进去拜见过他,自己这把拂尘,还是他的胡子做的,到处找草药,寻找百年瓦上霜,就是为了治好他的眼睛,让他能够出来,帮助四方镇升上来。
“治疗好他的眼睛,他也不能够出密室。”花木强调,“大家都知道,必须要等圣旨下达,他才能够出来。”
“可是,现在连密室也坍塌了,桑树坡也坍塌了,他和他的徒弟不知道在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