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屋里一看,不是孩子,是个大人,被吊在半空中,如果放下来,至少有两个小子那么高。这是谁呢?东山观的道士,桑葚儿只认识刘道士,鲁道士,后者已经死了,搬运他尸体的几个看得也不真切,就从身影来看,也不像他们当中的一个。
这人背影倒是曾见过,那是很久以前了。莫非是他?桑葚儿心中一动,要试一试,学作袁小子的声音,喊了一声“师傅”。
那人的头发胡子都垂下来,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来的是谁?还以为真是袁小子呢,苦笑了一声:“小子,你既然救我不下来,来了有何用?”
果然是他!桑葚儿心中透亮了,原来,第一次就是派他来的,居然被困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道观的人怎么不来搭救他呢?被龙须困住的人,功力也被束缚住了,她还是要想办法避开他的眼目,继续装着袁小子的声音说:“那些能够救你的人他们不来,我有什么办法?”
是袁小子的声音,但是不像他的语气。何必子也有几分疑惑:小子不会这么不恭敬,上次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了,这次怎么变得这样冷漠了?
他想尽办法,要挺起身子,抬起头来看看。桑葚儿才不会让他看见哩。身子一闪,躲到门外去了,然后说:“他们根本就不想您回去,上上下下都说您闭关了,然后,秋玄谷派了青松当观主……”
“你怎么知道?莫非到三禁之地去了吗?”
听到他严厉的问话,桑葚儿心头一沉,担心说漏了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马上扯到别的上面去了:“执事拉大旗作虎皮,巴不得你不回去,他好代替你的位置统管……”
像是打中了要害,何必子悻悻地说:“小子,你知道的太多了……”
干脆把他道观的老底揭出来,假小子继续一针见血:“你对高功言听计从,他对你又怎么样呢?只为他自己的私利让你们当他的走狗,一心就想找到圣旨玉玺,吃了徐福肉返老还童,和虞姬寿与天齐,过他的好日子,哪管你的死活?”
“袁小子,休得胡说!”这孩子,怎么这样胆大妄为了?尽管说得没错,那连个敬词都不用?难道?真看我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吗?于是厉声呵斥。
“我才不胡说呢,否则,这几个月来有谁问过你?你即使吃了五六颗火龙丹,也维持不了多久了,没感觉到越来越冷吗?只有你傻傻的徒弟,还记挂着你。”
“既然救不了我,跑这里来啰嗦干什么?”何必子的声音已经十分不耐烦。
桑葚儿听出来了,马上恢复自己的声音:“袁小子救不了你,我可以救你呀!”
“你是谁?”听到一个女娃娃的声音,何必子大惊失色,被自己徒弟看见已经这么不堪,这被外人得知这么狼狈,一世英名扫光了。
“我呀,是差一点做你徒弟的人,可惜你老人家当初不赏脸,教我拒之,千里之外,易福成叫我打回老家,您忘了吗?”
“什么什么?你是……”
“哎呀!你怎么就记不得了呢,真是贵人头上多忘事,当初你要收原小子当徒弟的时候,我还女扮男装,跟着他的后面,我在松林里,还是被你慧眼识破,你要早一点送我当徒弟,哪要受这么长时间的罪?我早就来接你了。”桑葚儿一边说着,还特别钻到他鼻子底下朝上看去。
透过毛发的缝隙,何必子看见果然是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冷冷一笑,这才是,虎落平川被犬欺,诚心来奚落我的不是?说:“我都不收你当徒弟了,你还有办法把我救出来吗?”送我当徒弟吗?”
唉,死马当成活马医吧,他说:“如果你真能救得我,我就收你当徒弟。”
“可惜迟了,我已经有高人指点了,比你强得多,当然能够救得了你,只是,这么费力的事儿,不能随随便便就办了吧?否则,别人还说,袁小子的师父太不值价了呢。”
何必子差点把鼻子气歪了:“你这丫头,果然是骗人的,我怎么能上你的当呢?”
桑葚儿又在一边装神弄鬼,装模作样喊了一声:“哥哥耶,你怎么不信?”
跟着,她又装成袁小子的声音说:“妹妹,看着我面子上,你救救我师父嘛。”
她又恢复了女声:“好好好,哥哥笑我忒疯癫,我笑哥哥看不穿。他不相信我怎么办?”
“你就露一手让他相信嘛。”
“好吧好吧,看在他是你师傅的份上,我就不让你为难了。”桑葚儿就这样倒腾声音,最后勉为其难地说,“要不然,你就先走吧,免得在徒弟面前,他觉得有点丢面子。”
“好好好,我走了,我走了,你可一定要把我师傅救下来哦……”
仿佛听到袁小子的声音渐渐远去,桑葚儿这才腾飞到屋梁上,只用拂尘三点,捆住腿脚的三根龙须就断了。何必子终于不需要平吊在屋梁下了。
终于能垂下双腿,可以看见下面这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了,这才不得不信:“你要问什么?”
“玉玺在哪里?”
“你问玉玺干什么?”
“你不回答我就走了——”
桑葚儿做出要走的架势,何必子赶紧说:“被龙抓走了。”
“什么时候抓走的?”
“四月初五。”
“圣旨在哪里?”
“真的不知道!”
问得干脆,答得也干脆,桑葚儿想想还是叮嘱道:“如果你要回道观,不能为难袁小子啊。”
“他是我徒弟,为何要为难他?”
“你不知道!道观发生了许多事,那些坏家伙都怪到袁小子身上。”
“他既然来叫你救我,尽管是我徒弟,我也感念他,不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
“你不能说是我们把你救出来的。”
还以为,这丫头有以此作为功劳,到处显摆,丢自己脸哩,没想到她居然不要提起这事,当然求之不得。何必子心中暗想:说出来不是丢我自己的人吗?
“你也不能说在御膳房被龙困住了,你要说在外面闭关。”
当然,不说这些,正是对我有利。
“你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看道观里的人到底对你如何?好了,我和小子要有事去,把你放下来,松绑之后,你要过半个时辰才能回去……”桑葚儿把话说完又叮嘱了一次,“我走了,好自为之啊。”
小丫头的拂尘轻点几下,何必子觉得猛一轻松,从房梁上掉下来,幸亏他功力不浅,居然稳稳站住了,走到外面,男孩女孩都不见了。
生瓜蛋等桑葚儿和袁小子走了之后,不是干脆坐下来静心看书了吗?可看着看着,书里面什么花啊草啊树啊虫啊的,都是天地之间生长的万物,外面也看得到,不觉得有什么稀罕。这有啥子意思嘛?怪不得,当时小子看不下去,桑葚儿要让老虎陪读,真是可笑。
现在谁来陪读呢?古人云:红袖添香夜读书,这个地方看不到日头,也权当都是黑夜。陪我读书的只有四脚鱼,他们要幻化成美人才怪呢。还有那恐怖的红颜色的蛇,称之为火龙,也还说得过去……
不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看书看书。两页没看完,心里又乱起来了,大脑里骨碌碌转动着,翻过来滚过去的是桑葚儿说他的那句话:“你以为打狼啊,人多有什么用?你会什么本事啊?”
唉唉,这个小丫头,长得不丑,伶牙俐齿的,太聪明太能干,就是说话难听。吃菜吃心,听话听音,还不是笑话我生瓜蛋没本事看不起人吗?不蒸馒头争口气,我非得给自己争口气不可!
怎么争气啊?就是有本事呗,一般的本事还不行,还有非常高强的本领,非常厉害的本事。什么本事才叫厉害?她桑葚儿骑着拂尘能飞,我没拂尘骑也要能飞;他袁小子有锅铲锅盖力大无穷,我没锅铲没锅盖也要能力大无穷;对啦,昔日项羽霸王“力拔山兮气盖世”,我要比霸王还霸王;对啦对啦,干吗比昔日不比今日呢?都说观主本事大,我要比观主本事还要大。。。。。。
生瓜蛋满脑子跑马车,跑着跑着,不由得“噗嗤”笑了:我这不是异想天开吗?能有这等好事吗?还是看书看书吧,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要是有我想学的那大本事就好喽。
对了对了,想起来了,我拿的是无字天书。桑葚儿对我真不错,把她最宝贵的书借给我看,这个书很古怪,你想要什么书?就能变成什么书。她要我修炼万物生,就把它变成《万物生》了。可是我对这不感兴趣,春天到了,万物自然生长,冬天到了,万物自然枯萎,这还要修炼吗?
要修炼就要修炼一门绝世武功,修炼什么功呢?我要知道那书的内容才是。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武功啊。过去,我从来不看这些东西,觉得有辱斯文,我又不当道士,练武功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