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有说完,就被花夫人打断了:“你家住在桑树坡边上是不是?”
她怎么知道桑树坡?难道也是东山村的人吗?还没有问,女人就说,自己也是东山村的人,家住在最西边,娘家姓张,问他是不是认识?
他说自己生下来父亲就死了,五岁母亲死了,和姐姐两个人过日子,十岁又到四方镇学厨师去了,村里的事情很少过问。但是,只是最西边那一家是一座空宅,听姐姐说起过,说那家人早就搬走了,后来那家人的女儿带着小孩住这里,生活很艰难,姐姐那时候也小,但是和那家人的小女孩是玩伴……
花夫人全身战栗,欠起身子说:“孩子啊!我不能拉拉你,很内疚,你家是我们家的好邻居呀。我们还没有进山谷的时候,我带着女儿生活很艰难,你爸爸曾经帮我们家干过农活。你妈妈,曾经帮我们做过家务,你姐姐,叫袁秀梅,是不是啊?村子里的小孩都不和我女儿玩,只有你姐姐和我女儿一般大,她们一起去挖野菜、捡柴禾,远亲不如近邻啊。快告诉我,你父母死了,你姐姐呢?……”
两家人曾经这么亲密过,而且把我姐姐的名字都能说得出来,真是关系非同一般啊。为了说话方便,小子坐下来,与他面对面,把四方镇下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最后才说,姐姐还等着自己搭救,有人愿意帮他的忙,但是那人眼睛瞎了,其它药都找到了,只需要一种药引子,只能到非常非常寒冷的地方去找。
女人急忙说,我这山洞里很冷,这里是极寒的地方,你看有没有啊,你赶紧找找。
袁小子说不会有的,因为要找的药引子叫千年瓦上霜,这里没有瓦,也不可能有瓦上霜——您能告诉我您怎么进来的吗?
原来是自己的邻居呀,如果他的姐姐还在村里,如果女儿和她相见,两人也有个伴呢,自己死了也放心啦。花夫人有几分伤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出去以后是什么样的结果?四方镇她是去过的,那是周围最热闹的地方,可惜现在那么些人在地底下过日子,——都到这个地步了,让他多了解了解情况,是不是更有办法一点?
“孩子,你来的好,来得巧,我不知道出去以后能不能重见天日,能不能活下来?但是我相信女儿还在世上,我相信你姐姐他们一定能上来的,见不到大人,我就把女儿托付给你,尽管你还小,但也是个小男子汉,是不是?”
花夫人吃了一些有热量的东西,又遇到个小老乡,精气神都上来了,假如再不把话说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这个时候也不顾忌什么,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家有五口人,在东山村的最西边,花夫人在娘家的时候,名字叫张玉兰,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父母双全,有劳动力,家里日子过得不错。
张玉兰十五岁的时候就订了亲,婆家在南山村,也在四环山内,相隔的不是很远,那家家境更加富裕,父亲还是南山村村长,只等第二年就要迎娶她。
那是夏天的一个中午,父母和哥哥们都到地里干活,她去送饭之后,看到路上有星星点点的蘑菇,就一路顺着采摘。走着走着,突然又下起雨来,雨越下越大,没处可以躲藏,要赶回村子,路上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只有站到一棵大松树下,电闪雷鸣,十分可怕,她吓得尖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哪家小姐?怎么下雨天跑出来了?”
跟着,就有一个年轻道士跑过来,他背着背篓,打着雨伞,到了跟前,毫不犹豫的把伞递给眼前这位姑娘。
是全身已经被雨淋得透湿,要不要伞都无所谓,但是雨像鞭子一样抽得难受,有伞遮挡着,舒服多了。但是一看那年轻道士本来上半身还是干燥的,自己接过伞来,他马上就变成了个落汤鸡。
“道长……你不是淋雨了吗?”张玉兰不想接伞,却被对方坚决地塞进她的手里。
跟着,男青年说:“这里危险,不是避雨之地,大树更容易遭雷电,我们换个地方躲雨。”
说着,他冲进雨中往旁边的一条岔路跑去,见她没有跟上来,又返身扯了她一把。就这样,把她带进了一座山洞。山洞的前面不是很大,但里面很昏暗,像是很深很深的样子。她羞涩地还了雨伞,道了谢,看自己一身淋的透湿,就想到背静的地方拧拧衣裙,转身就要往洞里面走。
道士一把拉住她:“千万不能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就这一拉,拉出事情,张玉兰没有站稳,跌倒了,男子急忙把她抱住,四目相对,闪出了火花……
男人说,他不是道长,是东山观的大师兄,姓花,单名一个字“木”,擅长药理,经常到山下采药,两人因此成就了姻缘。以后,他们就经常在山上幽会。
就在张家要与张玉兰婆家商议结婚大事的时候,张玉兰怀上孩子已经显露无疑,哪怕被打死,她也不说男人是谁。婆家大闹东山村,丑闻传遍了四环山内,两个哥哥说下的亲事也泡汤了。
张家颜面丢尽,父母大怒,把她痛打一顿,一气之下,丢了女儿,全家迁移到山外,投亲靠友去了。
张玉兰一个人住在娘家,孤苦伶仃地生下女儿,只有袁家夫妻来照顾她。花木得知之后,不以为忧,反而为喜,因为终于有个家了,更方便往来。他在道观地位比较高,也懂医术,道士生疮害病大多靠他治疗,以采药炼药为借口,经常往外面跑,他不在道观里,那是很正常的事。
只有二师兄发现了蹊跷,见他经常深更半夜也不回观,也不问他,却悄悄跟踪。
有天晚上,他偷偷地跟着花木到了张家,虽然大门紧闭,但是听到花木的声音,还有女人和女孩的声音,捅破窗户,看到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他也不进去,只是叫出花木,悄悄地对他说,观主发现他违背了道规,马上要把他关进山洞监狱里去,说完匆匆离开。张玉兰得知后还问,山洞监狱在哪里?
花木告诉她,就是上次两人遇见的时候,进去躲雨的山洞。平时没有关押人,但只要往后走几步,就永远消失,再也不能出来了。他因为经常外出,在里面躲雨的时候很多,知道秘密。
张玉兰吓坏了,让丈夫赶紧走。花木不敢久留,连夜逃跑了。
果然,第二天,道观就派人来捉拿他,当然扑了一个空。还说观里丢了一本什么书,一定是他偷走了,把家里家外搜查遍了,也没有找到,这才悻悻而去,临走的时候还警告张玉兰,花木回来一定要到道观去通报。这样一来,他哪里敢回来?
五年之后一个夜晚,他终于回来了,看到妻子和女儿生活那么悲惨,抱头痛哭。张玉兰让花木赶紧逃跑。他说现在不怕了,这次回来,就是带他们搬家的,二师兄千方百计找到他,帮他说情之后,道观不仅让他们夫妻团聚,而且全家可以搬到秋玄谷,那是一个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他们全家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母女喜不自禁,于是跟着花木连夜搬出了东山村。
听到这里,小子情不自禁笑了:果然师父是好人,不仅救了他自己的大师兄,而且还救了他们一家。只想不明白,道观既然当初要惩罚花木,任他流落天涯海角多年,为什么又要让他回来呢?
这真是一个谜,小子情不自禁地问:是不是他带走了道观的什么宝贝?后来又愿意还回来?
花夫人说,道观要找的真的就是一本书,而且他还没有走的时候,那本书已经不见了,找了多久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是他带走的呢?后来也问过他,他说不知道。
为什么又让他回来,是道观找到了他,发现他在外面拜了师父,学到了冶炼火龙丹的绝技,这正是东山观最需要最想要的人才。
而且,东山观原来的观主驾鹤西去,花木的师弟何必子当了观主,他坚持要当年的大师兄回来,以便代替秋玄谷老迈的谷主。
花木也思念妻子和女儿,当他得知,除了袁家,村里人都不理睬张玉兰母子,现在能在一起生活,那是再好不过了。
小子松了一口气 :“我说嘛,我师父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这对您们一家三口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人?好事?!”花夫人朝地下吐了口口水,“没这么好的人,没这么好的事!”
花夫人说,丈夫到外面去学了一手炼丹的好本事,还有绝技在身,把他喊回来,说得好听,说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给他们一家三口一条生路,让他们住进这山谷中来炼丹熬药,为他们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