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质天赋林林立立,多种多样,在我们脚下这方大世界,大概的灵质天赋种类有:五行灵、四象灵、特殊灵、混合灵等等。”
“例如你体内,风系灵质显著,却又纳入了带腐蚀性的阴煞暗灵,两者在体内并立不悖。”
小鸢又特别就天才一词详加补充,道:“因为很多东西无始无终,天意浩荡,如玄如禅,它笼罩你的始终。既然难以定义哪里才是开头,那所谓完全的先天天才其实是没有的。决定你在某一个方向索性所能达到的最大程度的因素是:即兴际遇。重复叠加。时间累积。潜识锁入。”
“例如说,我观察过你的体内,那份普华光辉,这是种很特殊的灵质,与你身体极不亲和,但你终究还是凝聚出来了。那是反复叠加,时间累积的结果。因为极不亲和并不是完全不亲和的意思。效果再小,日积月累,积少成多,汇而成溪,终至滂湃。”
“这便是介微与宏观的辩证统一。你或可谓之:无中生有。所以我才说,完全的先天天才是没有的。”
“当内外因素相对稳定。一个人的修为进展,便依赖重复练习,如你所说,后天努力,渐渐鹤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反反复复的动作,经历漫长时间,在身上形成累积叠加,渐臻佳境。”
“到这个时候,修习虽勤,反复虽多,却再不复当初的进展神速,而至于和缓,凝滞,寸步难进,乃至于下滑倒退。”
“便跟那滂湃的大海一样。就算时刻有活水注入,也会自行蒸腾散失,海平面上升有时,下降亦有时。”
“这时候,功法的威能效范畴以及技巧的快慢熟练程度,在身体的承受能力限度之内,渐渐饱和。在最大的熟练程度与最大影响范畴的上限线处,海平面一样起伏荡漾,上升有时,下滑亦有时。”
“这时候,你得灵活思变,另辟蹊径。关于这蹊径,我不想深入描述,留待你以后自行体会,只温馨的提示你一点:灵魂客栈有次第性。”
“同一个动作与行为的反复再现,在人的潜意识中的本能性条件反射里,会有一个累积叠加的锁入作用,这种锁入作用的敏感度——难易程度,便叫灵魂客栈的次第性。你日后多加留心,自会明白。”
“所谓修行融资以及经行际遇,某一日,你会知道,一切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别人的解说与经验,到了最后,不过只是水木禅堂里的高禅之音,如风行水上,点到即止。所得所悟,全依仗你自己的悟性。”
这一番解说,如同启蒙。
仿佛篮子不过是一个懵懂孩子,在小鸢的引领下,蓦然闯进了一个曼妙曼妙的大新世界。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相对于她的精奇的广博见识,篮子不过是个门外汉。
这是什么门派?师妹犹如此,不知那行儿又有何等莫测高深的修为?其师傅岂不是更加了得?
关于她一语带过的灵魂客栈次第性概念。篮子总觉得似曾触及。
篮子忽然想起,小师兄花错的鹊舞剑术,初始僵硬,反复演练,翌日清晨便告玄妙绝艳,不知是否与此相关?
小鸢的话隐晦莫名。很多东西似乎只能一知半解,但是篮子仍一字一句牢牢地铭记心底。
细细咀嚼之下,齿牙盈香的,感觉妙不可言。
但有几个字却让篮子啃上了骨头一般,忽然眼眉疾跳。
“腐蚀性的阴煞暗灵。”
一些场景,如梦如影,一一幻上篮子的心头:
变异灰蝰的啃啮。体内的灰色光辉。蒙面汉子与族长的怪异眼神。其后人们莫名反应。跟小师兄讨要玄元丹时他的神色变幻。
小鸢所言果真非虚,体内的灵质天赋可以融合?那灰蝰持有的灵质赫然已经被自己所吸纳?
这一番灵赋学说非同小可。篮子只觉得眼前赫然开朗,今日诸多隐晦莫名的谜团忽然迎刃而解。
当夜蒙面汉子潜入竟是冲着灰蝰身上的腐蚀性的阴煞暗灵而来?
但它已为自己所吸纳,故此他遍寻不着,他最后终究在自己身上瞧出了端倪,所以怪笑而去?
但他为什么要寻找这腐蚀性的阴煞暗灵?
这腐蚀性的阴煞暗灵十分特殊?
莫非他竟也通晓融灵之理?或是另有叵测居心?
风之陌修士界修士受阴煞暗煞感染,莫非其中大有蹊跷?赫然也与此相关?
事物总是关联在一起的。往往牵一发动全身。
对于灵质天赋之间的互动理论,虽是初受启蒙,但篮子心思幽微,心中已然联想颇多。
她正在暗自忖度,却见小鸢忽然在木几上缓缓卷伏,精致的小脑袋恹恹的耷拉着,面色惨白,十分十分的疲倦虚脱,似乎这一番话竟然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神,身子似乎变得更加淡薄涣散。
篮子不禁花容失色,压低了声音,急切的问道:“小鸢,小鸢,你这是怎么了?”
小鸢身子愈见脆弱。篮子是真怕声音大一点便把弱不禁风的她给震碎了。
小鸢的嘴唇微微开合,白瓷一般美丽而易碎。
“篮子,我只是感觉很累很不快乐,别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累不是病,不快乐自然也不是,歇歇睡睡便会好的。所以你别担心,你静静听我说完,说完了我好去休息。我只是忽然好想好想认真的歇上一歇,什么也不想的睡上一觉。”
“师傅师姐离开以后,我总是快乐不起来,便开始无法入眠;乘坐鸢具踏上征途,我一路飘摇,也未曾有过一时一刻的安定;到了这里,日夜交替的,我更无法欢颜,即便后来终于有了泪十七,熏醉了自己,也是身醉心犹醒,思念从未间断。”
“哎,世界何其复杂,它绝不仅是你耳目见闻的这个样子。或许它也绝不是我现在以为的那个样子。我是真的累了。”
“总说且将浮云遮望眼,醉取浮生一日欢。但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便是喝醉了,我心里仍是时刻挂记着她们的。”
“这样我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的合一合眼,歇上一歇了?”
“我非常非常渴望一觉睡到自然醒。那样是不是便和从前一样,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行儿,甚至师傅了?”
“我总觉得,这不过是一场离别之梦,仿佛我若能如小时候一般,不思不念,自然酣眠,一觉睡到自然醒,一打开眼睑便能重新见着她们,一如当初。”
“而她们犹在我面前,微微的对我笑,将那只令我十分着迷的鸢具轻递与我,一起手执长线,迎风喜扬,笑映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