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燃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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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机会主义

十五岁的风杀,在别人眼里鲜衣怒马气度翩翩的风杀,风光无限的风杀。

她的童年玩伴。

看似简单的人,实则复杂的心。

但其实他已经表现得足够优越了。却非要责备求全。

篮子的直觉十分精准,她忽然懂得,和自己一样,他已经开始懂得生之艰难,活之苦涩了。

有生能活是多么不容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人一旦开始下意识攀比,觉得别人如何如何,自己又如何如何,便通常不会太快乐。

他见她随意悠然,他见她快乐无忧,但他见不着她内心深处的黯淡。

你羡慕别人的轻狂飞扬,别人却渴望你的优雅从容。

世人岂非总是这样,生长成自己的模样,却永远想去伸展成别人的姿态?

他会知道么,便在这同时,她也深深的羡慕着他和花错。

如今看来,还能快乐无忧的人儿,便只有花错那样没心没肺的人吧,只专注于自己的内心,从不去比对,永远是自己的模样,自己的姿态。

必然是因为怜悯自身的卑微和不足,我们才会觉得,很多人很多事,似曾相识。

难兄难弟的落拓之感如魔音一般向篮子袭来。

风杀的淡淡哀愁如烟似雾,轻锁眉山。

篮子不由得紧紧的握着他的双手,水灵灵的双眸之中,似已再次热泪盈眶。

但少女眼眸深处,那抹含义不明的模糊暖彩,星目剑眉的这位少年并没能够注意到。

于是篮子笑了,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细小的泪珠簌簌下落,笑得身旁虎视眈眈的青角怪蜂都似乎有点瑟瑟发抖。

篮子大声道:“所以,你跟着我跳出来,是因为你对悬空花志在必得?是因为你立志要成为莫大强者?你绝不能让自己对自己失望?”

风杀抬起头来,他的语气铿锵有金属声,他的神色十分十分的坚定:“对,决不能,不单不能让我自己失望,更不能让我的父母失望。”

与父母期望有关?

篮子侧着头看着他那刚毅的脸,似乎有点恍然。

心上的记忆远景,浮云一般,一帧一帧的飘移回播,有一个场景蓦然清晰定格。

她忽然又懂。懂他的寻常时的气度,懂他似乎突如其来的深沉,懂他此时展现的复杂和内心挣扎。

可怜天下父母心。

望女成凤,望子成龙。

这少年的稚嫩的肩上,一边掮着父母殷切的期待,一边掮着岁月的深沉。

所以她问:“这次上你们家玩,我一进门便觉得不对,你猜为什么?”

风杀望着她,道:“因为你没见到你风伯母。”

“她身体有虞?”篮子点点头,道:“所以我父母才会到你家串门?所以你在封印前那么失态?所以你需要悬空花?”

风杀点点头,回答直接简要:“是的。志在必得。”

篮子叹气:“当我爹娘非要拉着我窜门,当我看到钱自来和清水这一对冤家活宝时,当我看到你父亲竟然容许一帮小娃娃进入这戒严红点,我便该知道此行对你的特殊意义。”

风杀也笑了,那轻锁眉山的烟雾慢慢散去,他似乎忽然又成为了她记忆中那个伫立如山的那个小小男汉子。

“那一对活宝,我终究还是欠了他们一个大大的人情。不过比起欠他们的,篮子,我似乎更似乎更喜欢欠你的。”

“哦?于你而言,欠人情也是人生乐事?”

“总感觉欠你的总比欠别人的感觉要好。”

“欠债的人不是都寝食难安?而你却总感觉良好?”

风杀又笑了:“还有人情可欠,便总是好事。籍此你知道你仍是闹腾热切的,籍此你知道幸好你自己身边好歹仍有几个与你并肩偕行的好朋友。”

他的笑意更浓,他的声音更欢。

“若能永久欠着你的,那样你便是跑得再快飞得再高飞得再远,也总会有片刻惦记着我这个负债人的时候的吧?”

篮子:“……”

风杀的目光再次殷殷的望着她:“篮子,你知道吗,和你一起我心里总觉得很踏实,有什么话,总想与你倾诉。”

“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和你说话似乎总是很轻松,似乎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能懂。更重要的是,我总觉得这篮子里,似乎装着某种神奇的力量,沾染上了似乎总会内心安平,十分温暖。”

篮子语窒,禁不住想起了在封印前的对他手中那面破旧铜镜的惊艳,以及自己那一阵阵的眼热,她觉得他设备齐备,肥羊流脂,身上总有惊喜,而他竟也觉得她也能给他带来内心安平?

这是他不顾二力叠加的凶险,毅然接住她,不惜骨折遭厄的缘由么?

她不过是图些小便小宜,时常说些小聪明话,做些小聪明事罢了。

但她的小聪明通常是过了的。过了头的小聪明,大概便是古灵精怪了吧。

但正因为她这样古灵精怪,他却感觉暖与安平?

一切似乎都是天赋。天之赋予。对谁,有怎样的感情,似乎有时候一见定论。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本质究竟是什么?

感情是不是都这样,毫无道理可讲,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令人莫名其妙,百感交杂,最后甚至累及终生?

她竟忽然害怕起来。她会怕他。她会怕他会爱她。

她忽然开始隐隐觉得,他会爱她,自始至终,一生一世。

面对着他话语中的炽热成分,她居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像她总开始觉得世界复杂,人心难测。

自从觉察到身上似有还无的诡异,她就已经开始隐约觉得。

在她看不到的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或许一直有一些机会主义者潜伏着,随时在窥探着她,或者她身边的一切,随时想着要从她的人生轨迹里得利,或者企图自她身上褫夺些什么?

是鬼是怪她难以确认。

这一感觉。如何形容呢。

就例如草原上的狮群,后面总跟着大量秃鹫和鬣狗,以便在狮子行动时分一杯羹?甚至企图吃掉狮群里落单的那些老者、病病与弱者?

又例如,蜜獾白日觅食,不远处的枯树上就总会盘踞着一只苍鹰;若是夜里出行的话,枝头上盘踞着的,可能某些是枭鸟一类的机会主义者,它们犹喜暗里伺伏,随时准备抢走它惊出的猎物?

但她又总觉得自己有点过敏,患臆想强迫症了。其实自己也并没有什么过分特别之处,着实身无长物,当真没哪样可以让人惦记着,或者觊觎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