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岩巅比左边还要高上许多,难怪无人发现,这里就是黄裳居住的地方,她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
“但其实她这一生里,与这两个傀儡老夫妇并无太大的区别,都是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直到生命的终了……直到生命的终了……她忽然觉醒的那一刻……”
“又或者,这两位,就是她口中的阿姆女侬,及其老伴。是几乎伴随她过了一生的两个人。”
花错看着两位相濡以沫的木偶人,又看着鸡窝里的鸡蛋,忽然想起来与黄裳关于老夫老妻以及砸鸡蛋的玩笑。
“这两位傀儡人的一生,都是设定好了的老夫老妻以及砸金蛋的玩笑,但他们不自觉,不自知,因此幸福快乐,终其一生,过着的都是有滋有味的俗世恩爱生活!如果生活的玩笑也如他们一样,一直开下去,到老到死,都浑不自觉,那么他们精致盈满的经营了一生的日子,与其他所谓的正常人生活又有什么区别?”
花错看着鸡与两位老人,心里如是想到:“其实黄裳一生也过得很幸福美满的,抛却了最终那一刻的自知自觉的话。”
就在此时,老头子抬头,咧着缺牙的嘴,憨厚的笑着,唤着他的老伴:“老太婆,来客人了,这岩巅许久没这么旺的人气了,是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快去张罗一下,款待远道而来的孩子吧!”
很家常的话,很亲切的称呼。
花错听得心里暖融融的,张着嘴,正要说点什么,老婆婆就已经走过来了,她左左右右的将花错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从脚到头端详一番,脸上堆满了慈祥笑容:
“真是个壮硕的年轻俊小伙!耐看,也能干,可惜咱们邻家大闺女黄裳出游,迄今未归,否则他们倒是般配,简直像天作之合。”
老人年迈,但十分热情,手脚利索,很快就张罗好饭菜,邀请花错就坐食用。
花错直接坐了下来,没有推托,很自然而然的享受了这一份香可醉人的农家烟火,他想尝一尝黄裳所过过的生活滋味。
这一日,窗外阳光正好,斜斜的照进屋子里来,铺了一地的金黄。
饭桌上的氛围很温馨,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些家长里短的话,菜式之间的咸淡配搭恰到好处,花错吃得孩子一样欢笑,饭菜到了肚子里面,满满的,全是家的味道。
就连一直以来只对灵物异物感兴趣的小镰,也忍不住精神起来,饶有兴致的尝着一点农家欢的边角滋味。
花错离开的时候,两位老人殷切的目送他走进云雾,还热情的邀请他下次再来。
花错热泪盈眶,忍不住扑簌的掉下幸福的眼泪来,忍不住回过头来问道:
“老人家,你们一生都在这峭壁岩石之巅上讨生活,难道就不想走到岩石之下,甚至是云雾之上去看一看别处风景,瞧一瞧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老婆婆正幸福的偎依在老头子身边,两位老人家异口同声的道:“世界那么大,有人想到处看看,走走逛逛,但永远走不到尽头,因为见识的世界越来越大,对世界得欲望与追求也就越来做大,营营役役,患得患失,反而影响了生活的幸福指数。我们却只想守着彼此,有滋有味的过我们的小日子,别处如何,世界如何,其实大可以与我们无关。”
顿了顿,老婆婆又道:“况且我们还要等着我们的邻家大闺女回来呢,小伙子,婆婆告诉你,她长得可俊可俏了,你要有意思的话,回头再来,婆婆给你牵线——”
这样花错忽然就变得心静如水,这样花错就明白了:
小人物,小欲望,小日子,加总起来,就是一生幸福的大圆满!
他笑着拜别两位老人,回到墨轩悬崖之上,借着雨游之术,顺利抵达墨渊深处。
再见墨渊地宫,花错的心不再躁动,他走过裂谷东面,在渊东海望处亢奋的停下脚步。
那次一见真龙风采,那拉风的代步巨宠的架势,让花错觊觎九首真龙久矣。
九首真龙与天鹏,都是很好的坐骑,既然真龙不知所踪,天鹏也就成了花错的不二目标。
但比花错更亢奋的却是小镰,它一看见沸腾的银海,感受到里面隐匿着的暴戾恣睢的矿物气息,登时欢喜的张牙舞镰,直接现出大愈数百丈的真身,一头就栽进了银海里面,哧溜一下潜进了海底。
这一下,将本已经心静如水的花错急得暴跳如雷,连连骂咧道:
“猴急的家伙,你要淘金也不要这么声张!嗨!你听好!那尾可化天鹏的大鲲可是我的,你小心不要惊走它,更不可以打它主意,否则我跟你没完,不,跟你有完,彻底玩完,送你回牧野篮田——”
花错一边大吼大叫,一边奋力踏浪而去,在海面暴戾的飓风漩涡群里游移,不断移形换位,感应下方海底的动静,刺探鲲鱼的位置。
下一刻,原就沸腾海面忽然终极大暴动,卷起千叠浪,沸反盈天,此起彼伏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片海域。
群岛,海波,渊东海望,墨渊峡谷通道,一切一切,尽数淹没……
陷身惊涛骇浪之中的花错,不由得又气又恼,这样的阵仗,分明是海底两货打起来了。
“暴力狂啊暴力狂!蛮夫啊蛮夫!可以智取的东西非要肉搏,小镰你真是有勇无谋!”
花错心里着急,脚踏风火云,可了劲的往海底进发,又运转灵力灌进若玉佩里面,同时将沾拂技施展到极致,一海的暴戾银煞水,如同天河垂瀑被逆转一样,哇啦哇啦的倒流上天,化作一片片厚重压顶的银铅云,倒扣在墨渊上空,将整个海底世界全部坦露在眼前。
步甲巨镰举着偌大的镰子,正将撵得滑溜的鲲鱼肝胆俱裂,落荒而逃,想要化作天鹏形态遁走,奈何又被上方的花错手持隐弦夜弓的死死的堵住。
花错得意洋洋,哈哈大笑道:“大鱼,颤抖吧,乖乖做爷的坐骑吧!鸟虫,虫鸟,天鹏,鲲鱼,任你本事通天,也不过区区四态,逃不出爷的五指山了!”
偌大的溜亮鱼身,在无水的海洋里,可是毫无用武之地,这前有虎后有狼的,化作了鲲鱼的鸟爷无奈,只好委曲求全,掉下苦涩的眼泪,做了花错的代步工具。
花错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但估摸着鲲鱼一身皮肉尚未淬炼到极致,又在胸前以虚空幻兽替换了的经脉里开拓了一方世界,将上空所有的银铅云收取了,重新化作一汪银海,将鲲鱼养在里面。
虚空幻兽乃时空乱流之中的珍稀灵兽,身体具备无限的空间延展能力,昔日花错胸腹重伤,经脉尽损,也亏得鹰眼老师找到这样的奇兽,找到素水她们,接驳起来下体与头颅的经脉。
步甲巨镰举着两个偌大镰子,趁机将干涸的海底世界发掘了数遍,这才收缩体型,略带倦怠的趴回到花错的肩膀上,耷拉着脑袋与爪镰,闷头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