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尧在一边舞弄着一柄锦绣河山折扇,他一会将折扇翻来转去,细加观察其精湛的做工,栩栩如生的画境;一会又摇啊摇的,似乎对这里的气候温度很有些内心抵触。
此时他一合折扇,一击桌面,佯装老成,很有点忧心忡忡的道:
“这里是虎狼之地,各方势力成分复杂,勾心斗角,相互算计,斗得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可不大像在混元城,我们四大家族也会明争暗斗,但都是以整体争夺整体话事权,主导地位为目的,而从不想着要把其他家族往死里打压。”
一边的岑伏菱微微的瞪了他一眼,道:
“你这呆子,这会忽又侃侃而谈,你想要表达些什么?”
反正这呆子的名号由来已久,他也很不以为意,就笑道:
“我就是觉得,或许我们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别人隐晦的把消息透漏给我们,大概就是想要我们靠前站,做炮灰而已。”
岑伏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好一会,才道:“这话也不无道理,但这些想法,恐怕不是你想到的,而是你那羽菲师姐吧?”
白采尧脸色红了红,强笑道:“不管怎么说,反正有道理就是了。”
岑伏菱叹气道:“可惜只可惜,明知道是个圈套,我们还是要把头往里套,毕竟,要想得到火种,我们已别无选择。与虎谋皮,唉唉!”
一边的青木颔首道:“正是如此。但愿我们运气好一点吧,趁他大伤初愈可以迅速拿下他,免得被人坐收渔利;又或者,可以与他谈得拢,合作起来,一举攻入夷血林深处的火海。”
此时姬三土、金羽菲、竹绿萼与更水柔四人,却正在一边闭目打坐,四座木雕泥塑似的,一动不动,看上去,仿佛对余人的讨论充耳不闻。
又过了好一会,炎热的驿路上,忽然淡淡的起了风,从狭道那边轻轻的吹过来。
姬三土紧紧闭着的眼眸蓦然睁开,然后金羽菲也自打坐中醒了过来。
桌子旁的青木已在低低的喝道:“大伙注意了,他已经来了。”
他这一喝,竹绿萼与更水柔也当即醒了过来。
大家盯着驿路,看了好一会,居然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竹绿萼忍不住狐疑的道:“你们是不是感应错了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金羽菲压着音调,低低的道:“嘘,那家伙轻身修为可是以风系灵力为导的,只要有风力暗涌,他就能轻易出没在他所想要出没的地方。”
风风已经过去好一会了,打一开始,八人就同时在凝神感应,居然都没捕捉到花错的踪迹。
更水柔在一旁接口道:“那位若水妹妹修习的也风系提纵术,却不大见凭藉风力,更没有这般无影无形,是不是说明这家伙的轻身功夫比她还要厉害呢?”
她与篮子熟稔,对蓝若水的轻身功夫极为钦佩,是以一说到风驭术,就马上想到了篮子。
她自然不知道,这两人本是师出同门,但篮子一身的风系灵力早已却被体内多股灵力压制着,流转不大明显而已,花错却是藉借着渐蛇之利,成功避过了他们的耳目。
就连青木,此时脸上也是狐疑丛生,不可置信。
一个月的苦苦守候,到头来居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蓝冲就下意识的看了青木一眼,似在笑他,笑他的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也不过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青木不由得双拳攥紧,他自然理会得他这一瞥里面的讥诮之意。
竹绿萼眼尖,她一颗痴心全系在大师兄身上,就一眼瞄到了蓝冲眼中的冷嘲热讽之意。
她当即用刀锋般锐利的目光恶狠狠的瞪了蓝冲一眼,嘴里还低冷的哼了一声。
她这一瞪这一哼,直让蓝冲心底里微微的生寒。
这木族之人,倒是团结得紧哪!
刚才那一阵子微风,淡淡的来,淡淡的去,飘过客栈门扉,不知去了红绿平原的何处。
又过了好一会,八秀也终于没能等到期待中的那个身影的出现。
青木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此子有着一个可以无影潜行的好坐骑,可以避开我们的耳目见闻。”
蓝冲不甘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空手而归?”
竹绿萼又瞪他,道:“我们又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他有着一个神秘的潜行工具。”
蓝冲道:“那接下来怎么做?”
青木道:“走吧,去夷血林,这是可行方案二了。”
蓝冲有点愣住,吃惊的道:“你要以八人之力,攻入夷血林?此方案我们不是早早否定了,觉得绝不可行了么?”
青木道:“不。不攻。”
蓝冲再次愕然,道:“不攻,那去干什么?”
青木道:“去等,然后见机行事。”
蓝冲道:“等?等谁?”
青木道:“等他。”
蓝冲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去?”
青木道:“因为那里有诱饵。”
蓝冲又道:“有诱饵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罗网与陷阱,他可是鹰隼之辈,鹰眼之利,无人可及,岂会自投罗网?”
青木笑了,道:“因为现在是这里深冬季节,是上佳的猎鹰季节。”
蓝冲道:“猎鹰季节?”
青木道:“是的,鹰眼犀利,寻常时刻,但凡有阴谋的味道与迹象,它们都绝不靠近的。”
蓝冲道:“为什么深冬季节却是猎鹰季节?”
青木又笑,大笑,道:“因为深冬时令,鼠鸟匿迹,食物奇缺,盘旋于空中的飞鹰不得不着地,攫取可见的所有食物。”
蓝冲也开始笑,还笑得十分愉快,道:“所以,现在这只鹰,是不是也到了不得不着陆,把握每一次接触诱饵的机会?”
众人失望之余,又有了新的方向,纷纷收拾行装,匆匆离开。
他们才离开不大一会,这间驿路客栈的门口处,就出现了一位双颊瘦削,但英气逼人的少年。
他脸色苍白,血气不足,但身形还是很稳很定,举手投足间,总有一股阳光明媚味道,让人感觉心情愉悦。
柜台上的掌柜已抬起头来,笑吟吟的打招呼道:“这位爷,请上座。”
花错就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下,吆喝着:“小二,照着之前那八位客人的清单,给我来一大份。”
店小二当即回道:“好嘞,马上就好。”
顿了顿,他忽又想到了什么,有点迟疑的道:“这位爷,你可是还有什么同行?这八人份的量,可是……”
一边的掌柜已在喝道:“可是什么可是?爷既然吩咐下来,就一定有爷的道理,你尽管去做就好了。”
店小二挨了训斥,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低垂了头,屁颠屁颠的去了。
花错冷冷的凝视着八秀离开的方向,低哼了声,自语道:
“还守株待兔,以逸待劳呢。以八对一,哼,看小爷好吃好喝好精神好了以后,怎么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