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水别过脸去,心底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就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扉,悄悄的退了出去。
她再抬首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蓝雄。
她微微展颜一笑,道:“你回来了。那边怎么样了?”
蓝雄点点头,道:“风玄兄弟果然与各域共事,对墨渊起了歹念,据查,迄今为止,至少已有十方人马闯进了墨渊地宫。”
素水淡静如水的眸子,突然一寒,露出比刀剑之刃还要锋锐的光芒来。
“既然如此,将他们全部堵死在里面吧。”
蓝雄又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不过,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云中鹤影了。”
素水脸上的神色骤变,冷哼着道:“那厮长居彩云间,但耳目却遍布大陆,显是蓄谋已久,自然断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一块肥肉。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棘手一点了。”
蓝雄就伸出左手来,将她那十八少女般的似水柔荑来轻轻的握了一握,同时右手又在她手背温柔一抚,道:
“幸好之前早有先见,你非但设计让小错带走那个东西,更在无俦渊作了手脚,如今啊,燃眉之急,就是那九首恶龙了。”
素水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她好看而动人的柳叶眉已拧在一起,似在思索,又似在为什么抉择而迟疑不决。
蓝雄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才试探性的问道:“是在担心么?依你看,如今,是不是已有必要跟寂然纵那位知会一声,或许……”
他还没说完,素水就马上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道:“不用,别去惊扰寂然纵,目前的形势我还控得住。”
蓝雄暗暗的摇了摇头,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他扭过头来,朝那遍布小轩窗的院落瞅了好一会,才问素水:“丫头还是不安分?心心念念着要离开?”
素水叹息着,道:“这孩子!呵,这几个孩子,和我们当初,还真像。”
蓝雄淡淡的开口道:“你当然早就知道,你是关不住她的。”
素水颔首,道:“我当然早就知道。”
蓝雄就笑了笑,道:“那你为何还做这徒劳的功夫?”
素水看着他,神秘一笑道:“何为徒劳?你明知道,现如今,那去往水域圣城的路,是一条既有曲折迂回,又有倒退,甚至南辕北辙的路。这路还长着呢,她在这里,和在路上,又有什么区别?说不定她只要一踏出此门,就汇合了他们呢?”
蓝雄看着她,双眼突然发亮,道:“想来是那心焰徽章已经现世了?”
素水嫣然一笑,道:“是吧,这暗流汹涌的修行大世界,本就是一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域局势变幻,本就是密切相关的,,那边的事故既起,这些家伙就难免顾此失彼,我们的压力倒是可以暂且一缓。”
蓝雄仰起头来,朝那日益风云变幻的苍穹望了一望,又远远的朝院落内看了一眼,这才道:“这孩子,对小错倒是痴心一片,她跟你说公平,只怕不是因为什么圣女命运,不过就是想把握多陪在小错身边罢了。”
素水淡淡的道:“此事我当然也心知肚明。或许我错了吧,她总该有她自己的路要走,她若不去经历,我便是做得再多,也不会让她有所领悟的,随她去吧,她很快就会如愿的。”
蓝雄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昔日之事,似乎犹在眼前,细细想来,还是心有余悸,希望只希望,她不要走她那亡母的老路。”
蓝雄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神色倥偬,眉目间,有欢乐有哀伤又有忧思,似已到了远方,回到了过去,见到了昔日峥嵘岁月里的那些眉目动人的热血故事。
好一会,他似又想到了些什么,忽然喃喃道:“火域那边,风讯来得突然,只要
一想到小错这么快便要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风口浪尖的,我就不免要忧心忡忡。”
素水反问道:“那你不是常说,他注定了是名扬天下的人么?既然或早或迟总会有那么一天,忧心又有何用?依我看呐,早点经历,他反而能够更快的成长起来。”
***
醉仙楼昔日的十八层,如今的十七层。
赤环威能炽盛,如同冉冉日轮一般,朝着花错横腰切来。
围观者虽众,但全然退至数十丈之外,并且凝结处各式盾性结界,屏蔽住身前汹涌而来的高压火能。
而花错,如遭雨淋又日晒,落汤鸡一样,浑身上下,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赤红日轮已迫在腰间,便要将他来腰斩。
有心怀恻隐的修士,突然扭头侧目,不忍卒看。
杀人,绝大多数时候,毕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修士的世界里面,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他们已经经历太多,早已心生厌倦。
杀人者,人杀之。
为什么那些挥起刀剑杀人的人,往往都是死于刀剑之下?
谁都知道,便是修为再高深,也终有败北阵亡的时候。
在这看似漫长,实际极其有效的生命里。
死亡,与明天,究竟哪一个会先来?
在生死攸关的这一个瞬间,花错突然闭目。
眼睛一闭上,他立刻进入了一个古怪而空冥的状态。
这一行为,大胆而诡异,却无异于自戮。
从来没有一个修为有成的修士会做这样疯狂的行为。
之前见他丝毫不退缩就已暗暗起了警惕之心的十二赤环卫,此时更是大吃一惊。
人若因骤变而内心触动,无论是惊讶,恐惧,还是其他什么,都会在言行举止上有所提现。
十二赤环卫训练有素,而且个个本身修为就极为高深。
对于他们而言,心中的讶异当然是极为短暂的,不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这样的瞬间,一闪即逝,他们绝不相信有人可以把握它,所以他们丝毫不放在心上。
但花错的嘴角已经微微翘起,淡淡的挂着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
他的一双手腕已在迅捷无伦的翻转,带着数也数不清的晶莹光辉,上下舞动,并且和着身体,极速朝着赤环圆心嵌入。
那些个数也数不清的晶莹光辉,当然就是他事先便控捏在手中的水切片。
在十二赤环卫微微一滞的瞬间,这些上下舞动的水切片就当即融入赤环。
水切片遇火即化,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却终会给赤环带来了细微的破绽和短暂的淡薄之处。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花错就已经沿着淡薄之处,切入了赤环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