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花错手中的弓弦已再次满起,正对着暗影。
感受到了花错身上,以及灵隐弓上发出来的,宛若实质的惊天杀机。
暗影脸上十分优雅的笑意忽然凝固。
他大声道:“你居然还真想对我下手?你虽然已经解决了一组暗卫,但后面还有十七批,同时,大小老虎已经奔将过去了,你能忍得下心来对小沅下手?以式微了的心焰图腾目前所能张开的虚弱通道,你是绝对不可能对紫金巨虎造成任何伤害的。若我死了,你家那千娇百媚的小师妹,也势必陪葬!”
来不及吗?
花错眼角余光已经扫描在自己的小腹处。
他自然还记得,自己小腹的丹田之内,那个可怖的东西。
那可是自己的秘密之一。
心焰图腾徽章,它需要的是极火的供养。
若是——若是大胆一试——
他绝不相信,这样以后,以自己的手段,会赶不及。
就在这个时候,花错稳若磐石的双脚,忽然又感到了莫名的震颤与波动,比之之前在木几之上感觉到的更要剧烈数倍。
他一咬牙,手一扬,那枚心焰图腾徽章忽然箭一般掷出,击向暗影的面门。
与此同时,他矫健的身体,已经借藉着这一掷之力,鹞子一般反身掠起,破窗而出。
暗影伸手一抄,已经捏住那枚徽章。
他浑身绷紧的肌肉,在这一刻忽然松弛。
他突然发觉,自己的衣服已然被冷汗全然湿透。
他一个箭步冲至窗前。
窗外,山水石小筑,处处和谐优雅,恍如仙境。
此时阳光正好,和风送爽。
正好的阳光中,那破裂的窗纸,就在柔和风里微微的摇曳着。
落在他的眼里,却似乎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讽刺的符号,讥笑着他的如意算盘终于全部落空。
他又看了看手中那块失而复得的心焰徽章,他的神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居然没有丝毫欢喜之意。
半晌以后,他缓缓伸手,将所有的窗纸全部扯了下来,一把捏压成齑粉,狠狠的掷于地上。
做完这些,他忽然咬牙切齿,眼眸中甚至露出了一种恶毒而怨咒的歹毒之色。
“花错啊花错,终有一日,我必定要将你如这窗纸一般,挫骨扬灰。”
然后他缓缓的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他脸色刷的大变,变得比白纸还白。
他忽然垂手敛眉,低低的道:“您,您怎么来了?”
暗影就仿佛对着空气十分恭谨的说话。
因为,他的面前,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不过,窗外还是阳光明媚,和风阵阵,这个没了窗纸,正透着光亮的白日光小筑内里,却陡然变暗,变黑,甚至已再不可视物。
黑得甚至连巨大的窗口投入的光线也被瞬间吞噬。
就在这个时候。
啪啪!
两声脆亮。
暗影的脸上,却凭空挨了两记耳刮子。
他的双颊,甚至都已经因为殴打的力度过大,而浮肿起来。
一个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凭空响起:“蠢货,和你母亲一样,愚不可及!”
双颊火烧一般,辣辣的直燃到暗影的心里去。
但他暗暗的咬紧了牙关,头垂得更低,态度更恭谨。
然后,这个威严而低沉的声音,一字字的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黑暗里,暗影眼里的怨恨之色氤氲又氤氲,如同一道道恶毒的斑蛇在翻滚。
他知道,这个人的话,绝不可以没有回应,他就低低的回道:“错在低估了敌手。”
啪啪!
又是更响更狠的两记耳刮子,狠狠的击在他的双颊上。
这两记耳刮子,直打得他耳晕目眩,金星直冒。
现在他的一张洁白秀气的脸,已然肿如猪头。
这个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冷冷的道:“你错就错在自作主张,自作聪明,轻举妄动。”
顿了顿,他又冷笑道:“你好像挺不服的啊!”
暗影的身影,此时与黑暗已然融为一体,但他却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甚至就是黑暗本身,自己的任意言行举止,甚至情绪神色变化,都绝避不过他的六识觉知。
但是,一张肿如猪头的脸上,任何神色变化,便是再细腻的人,也轻易分辨不出来的。
暗影没有抑制表情变化,但话语却是极其恭谨的:“您都是对的,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人对您不服的。”
威严的声音冷哼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故意让他得到心焰徽章,又故意利用一四八暗卫以及那大小老虎,对他造成危机压迫,他居然还是没有透过那万界嚹隙,去往九层,这就说明,他心思何其谨慎,对你那毫不设防的徽章早早起了疑心。”
暗影的头垂得更低,早已噤若寒蝉。
威严的声音和缓了一点,又道:“出发点是好的,但你先后顺序搞错了,你若先将那开启了蓝鸾血脉的女子擒拿,再与这难缠的小子涡旋,自然事半功倍。”
暗影声都不敢再吱一声。
威严的声音忽又变得高亢起来,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那激发了蓝鸾血脉的女子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暗者隐忍,无情绝杀!这是无情绝杀道的宗旨,你若做不到这一点,不如现在就滚回你的木森林去吧!”
暗影突然卷伏,在暗里跪了下去,道:“我错了,我全错了。”
威严的声音冷冷的道:“刚才若不是我悍然发出波动,惊扰了他,你非但暴露了徽章,更只怕早已命丧灵隐之下。”
暗影沉默了好一会,才低低的道:“我了解他,我知道他绝不忍心贸然下手。”
威严的声音又在冷笑,道:
“别耍这样的小聪明,就算你真的完全把握了一个人的软肋,也绝不能把自己的要害之处坦露出来,史上那些笑到最后的人,往往都是秉承大奇运,每每可以绝处逢生,并且会是,绝不走寻常路的人。”
听到到这里,暗影一身的肌肉与神经,忽然再次绷紧,他的呼吸也忽然顿住。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的手,正在轻轻的捏着他的颈脖,细细的把玩着他颈脖处的所有骨、肉与及关节,经脉的质地,似乎随便一捏,便能终结他这有限的生命,以及,那无限的生命可能性。
威严的声音一字字的道:“你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人管得了你了?”
暗影银牙紧咬,却还是一声不吭。
那只无形的手忽然松开,那威严的声音再次一下下的敲击暗影的耳膜。
“你且听好了,我要的是,一柄能成大事的黑暗之刃,而不是一枚蠢蛋,如果事实证明你成不了大器,不用他人动手,我直接就掐死你。”
说完这句话,小筑里深沉的墨色突然一点一点的淡化。
直到眼前再次变得光亮剔透,直到这里再次变得安静祥和,暗影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他的形容瘦削而坚韧。略带阴鹜。
冷汗已再次湿透了他的衣裳。
当他确定那个人的气息已经完全在这里消失,他才缓缓长身而起。
他慢慢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颈脖,忽然开始咬牙切齿,目含狠毒的怨怼之色。
他看着自己一双洁白而修长的手,低低的,一字字的道:
“老不死的,任你自恃老奸巨猾,也绝想不到吧,我做的这一切,都是给你看的。而我的目的,不是对付他,而是对付你。好多年了啊,这仙盟,这醉仙楼,也是时候该换个新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