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燃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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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他乡陌客

篮子丝毫不敢大意。生命短暂,要做的事情何其多,她由是极其珍惜生命。

人说好奇害死猫。

如若可以,她倒是极情愿自己是一只猫,拥享猫的轻盈灵性。可以对切身的事情好奇一点;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事不关己时就该高高挂起。

她的世界那么小,就只有那么二三人和事:父母、族人、小师兄、外加压抑体内异常、自由历练,做些开心乐事。

她打小就只有一种信仰:小角色,小欲念,小满足,便是满满的大幸福。

死生是那么大的事情,时不我待。

她希望可以多依着自己的意愿一点,做喜欢做的事情,别等一切都来不及。

她总希望自己自由自主多一些,自己在别人眼里不要怎么重要,平淡一点,没那么多约束,能做自己想要的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但这个瞬息万变世界却是那么大,浩瀚茫然,她已然流离失所。

“云横秦岭家何在”?

以至于她细细思索之余,时常有点怔忡: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身何身,不知此身何方,不知何时才能重回昔日的正常生活呢?

她暗暗下了决心,必得牢牢盯住这八人,重回文明之地。

一个人自有一个人的精彩。

即便能和亲朋戚友一起,成长和蜕变亦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她总得知道如何照顾好自己。

她开始慢慢学会把自己的身形扶正。

路漫漫,其修远兮,前方还那么远,站正,行稳,思远,背影得悠长而修美。

她的体态优雅,渐渐在岁月里染上几分成熟气息。

此时寒蚀之气把坐佛之石的棱角、表皮、手脚和脑袋全然抹去,就成了一个石球,在寒蚀气流中翻滚,石球半径越来越短,球体也就越来越小。

水磨功夫,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过程。

但寒蚀之气强盛,气磨石,巨石变成磨盘大小竟然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石球到了磨盘大小时,气场便陡然变强,寒蚀之气轰隆轰隆的研磨,竟难以再腐蚀进去。

石球上开始微微透出丝丝白光,堪堪抵住寒蚀黑气。

白光浮现,淡淡的华辉,缓和的渗透到黑色玄珠垂落的黑气里面,就像是钟状法阵里加进了若干催化剂,黑色玄珠和法阵同时亢奋激扬,极度膨胀。

但见四下黑芒爆闪,寒蚀之气又强盛了数倍不止,就连远处的篮子,竟又开始觉察到剧寒刺骨。

白光黑色交相辉映,似乎在激烈呼应,彼此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共振。

六眼天鲎,八员潜伏者均同时起了反应。

好比消渴的鱼遇到了水,六眼天鲎愈加亢奋,双钳不断圈划出种种纷飞的法诀,护住澎湃不已的法阵。

八名潜伏者此时亦是严寒难耐,呼吸逐渐加重,加粗,在幽微之力的传导下,清晰分明的落入篮子耳中。

而地面继续皴裂坍塌,远远望去,一道道的裂痕仿佛巨大的地壳运动创下的地表疤痕,天摇地动。

就连之前不动如山的剑状巨石,在暴涨的寒气激荡之下,亦开始变得晃晃荡荡,震动不已,萧瑟的寒气刮过,便呜呜作响,倒真似有几分铿锵的金属之音。

寒蚀之气暴涨,淡淡的白色华辉也跟着滋长,到了最后,磨盘大小的的石球便不堪重负,便“嘭”的迸裂开来,刹那间,白芒流转,浓郁,但并不刺眼,强亲和性,缓和的散发向四方。

白芒乍现,寒蚀之气便停止暴涨,开始慢慢被压制回去,又或许是被白芒中和了,四周的气温慢慢回升,回复正常。而被白芒辉映过的地方,地面解冻,裂缝渐渐合拢。篮子幽微之力所及之处,但觉到处簌簌作响,万物竟似乎在缓缓复苏,嫩绿铺染大地,花草树木徐徐长成,寒蚀之后的破败之地顿时变得生机蓬勃。

良久良久,浓郁的白芒才缓缓收敛凝聚,一颗和黑色玄珠一般大小的硕大的白玉珠子在视野中乍然惊现。

篮子心里暗暗称奇。

古语云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她自然听说过,此时在眼前清清楚楚展现,真切验证,所言竟非无稽之谈,她方知道什么叫格物致知,某些传说竟真真有根可据。

黑白二珠呼应着,吸引着,如同双子之星,围绕着彼此悠悠旋转。有玄妙的黑白波纹清晰可见,缓缓挥洒向四周。

“阴阳玄纹。”

潜伏在剑状巨石后的八人此时再也按捺不住,惊呼不已,纷纷长身而出,直接沐浴在黑白波纹之中,任之灌绕全身。

篮子调动幽微之力,细细感受黑白波纹的波动,只觉得黑色灵纹内蕴寒煞之气,极富萧杀之力,强破坏力,似乎极为急躁暴动,仿佛印染着来自幽冥之中的死灵气息,意图毁灭一切。而白色灵纹却温和内敛,如水般柔顺,似乎和世间万物均不悖逆,有抚平一切伤痛悲哀的力量,充满了无限生机。

那八人欣喜若狂,沉浸在对灵纹力量的最大限度攫取中,对周遭一切都熟视无睹,丝毫不再掩饰身上的气息。篮子的觉知扫过,对八人有了初步了解,四男四女,男女两两抱团行动,似乎为四方势力组合,年龄约摸十六至二十不等,莫不靓丽俊秀,想必均为一时青年才俊。

但八人身上的气息与平时熟识的修行者有所差异,且两两不一,似乎所习之术与篮子所知相去甚远。

篮子在识海中迅速扫描过自己生平所知,竟无一派系,无一功法可以与八人建立对应。

莫非八人均是蛮荒远僻之人?此地与修行大世界相距甚远?

她心里隐约失落,未知此番能否觅得归路。

她倏然想起从前去过的,风之陌东侧淘金堡地带。那个沸腾的金水银海的大凶之地,盛产铸造之矿,掘淘金属异矿之风盛行,却不知被那凶煞的金水银海,攫取了多少慕名而来淘金者的性命。在那些慕金者的言辞里,最出名的一句便是:一入淘金堡,不得归故土。

如今她细细品味游子的困窘,料想他们心中疯长的乡愁必然是棵没有年轮的树。因为游离,在他乡的景致里,这棵疯长疯长的树无论何时何地,始终会不合时宜的出来魑魅魍魉几下,横断他们本应明快的心思。

一定有什么在时光里流失掩埋,若此生离,下生休,走了多远都还能绕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