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不能去爱,也不得不爱的人。
在那场贪欢之后,我便时常取代姐姐与那人相见,去看后院湖畔里重重绽放的莲花,去看山中飞舞纷落的花,去看隔岸映入的夕阳余晖。
我曾想过要放弃,曾想过要将那份爱,还给那对本应该相濡以沫的他们,可是被那样的温柔照拂着,却又愈发眷恋不舍。
离哥哥,我该怎么办,我放不下也忘不掉你,仿佛已经刻入脑海中挥之不去,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割断感情呢?
苏青雪踉跄着靠在栏杆边,用手捂着苍白的唇,面色虚弱的咳了咳,她好像病了,近几日身体都很虚弱,所以也有好几日没有见过离哥哥了。
回房间后,苏青雪将府中的大夫找来,询问自己的病况如何,待大夫为她把脉过后,脸上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二小姐,你这是喜脉的迹象啊!”大夫惶恐地说道。
“喜脉?”苏青雪跌坐在床榻上,脑中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自己腹部,明明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里面真的存在着一条小生命吗?
苏青雪僵硬的指尖慢慢下垂,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嘴角忽然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笑颜来,笑得脸色发白,唇轻微发抖。
见到她这副模样,大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连忙说道:“不如让小的重新再把一次,也许刚才是小的弄错了。”
“不用了。”苏青雪眼神骤然犀利的望向他,冷声说道:“你只要记住我没有怀孕,只是身子不舒适罢了,其他的不用我说,你应该也明白吧?”
“明白明白,小的不会说出去的。”大夫提着医箱,胆怯的站在一边,他一家老小还需要他来照顾,当然不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失去自己的生计。
大夫正要转身从房间离开时,忽然遇上了大小姐苏青陌,她疑惑地问道:“温大夫,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是我妹妹病了?”
“是二小姐近日有些体虚,所以才来找小的号脉,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调理就行了。”大夫说完这番话,就即刻的离开了。
“姐姐,你怎么来了。”看到房门前出现的熟悉身影,苏青雪下意识便将被褥盖上,遮掩住自己的腹部,更像是在掩盖什么一样。
“我来看看你啊,大夫说你身子虚弱,这是怎么回事。”苏青陌坐在塌边,担忧得望着她说道。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而已,姐姐不用担心。”苏青雪默然的扭过头,有些疏离地说道。
“那怎么能行,万一小病变成大病呢,我去跟娘亲说,让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你就不要出来走动,在这里休养就行了。”苏青陌看着自己唯一的妹妹,眼中充满了关切而更多的是无奈。
她想起姐妹两从小就在一起,现在她和尧离即将成亲,嫁入杨府之后,和妹妹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于是她更加觉得,应该趁着现在好好照顾妹妹。
然而苏青雪却并不领情,也并没有回应她的话。什么好好休息,什么不要走动,分明是怕自己见到她与离哥哥在一起的模样,她想将自己撇开,可是她偏偏不会让她如愿!
“青雪,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不要总是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苏青陌叹了一口气,嘴角的笑容突然有些苦涩起来,然后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的握住她的。
但是很快苏青陌就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眼底,闪过一丝让她心碎的厌恶,随即又毫不留情甩开了她的手。
“我现在身子不舒服,姐姐还是回去吧,我想好好休息。”苏青雪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这个她最痛恨的亲人。
苏青陌眼见如此,也只好起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那声声的温柔愈发勾起她心底的痛,她在抢姐姐的男人,也在背叛着姐妹的友情。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苏青雪低头又将手放在腹部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那条小生命……
七月初,喧哗热闹,布满喜气的苏府。
苏青陌从榻上爬起来,浑身不舒适的抬手,挡住窗外照射进来的刺眼光芒,盘桓入耳的是很多人的交谈声。
她起身离开房间,四处游走着,府中仿佛正在设宴,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色,仆人们端着各种美食佳肴来来往往,座上宾客推杯交盏,脸上皆是虚情假意的笑容。
“等等,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府上有这么多人拜访。”苏青陌拉住其中一个过路的婢女,不解地问道。
“这是老爷与杨府的杨老爷,正在商讨大小姐的婚事。”婢女如实地说道。
“婚事,什么婚事?”苏青陌脸色顿时一白,眼底的不解变成了惊恐,随即几乎踉跄的站不稳。
婢女连忙伸手扶住她,惶恐地说道:“是大小姐和杨公子的婚事,听说八月中旬便如期举行,杨家已经将聘礼都送……”
“这不可能!”她厉声打断,然后推开她跌跌撞撞跑回房间,谁知,被脚下的碎石绊倒,整个人瞬间跌倒在地,下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一定是在骗我。他们怎么能成亲,怎么能把我丢下!”
这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彻底毁灭了她最后的希望!
浑身冰凉的血液瞬间倒流,泪水从睫毛处低落,她手指微曲,紧紧撰著手底的湿土,莹润的指甲里满是沉黑的污泥。甚至,此时她的声音都在幽幽的回荡,带着某种凄厉和绝望。
明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的到来,可是此刻她的心底,仍旧万箭穿心般痛苦。
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而自己呢,无法再装着她的模样,甚至下一次见面时,还要亲口称上一句“姐夫”,可她不甘于这样的结局!
离哥哥没有与苏青陌成亲,那就不是夫妻,她可以从姐姐手里夺走他,而她最大的筹码,就是腹中的孩子!
她走回自己的房内,又命下人将正在酒席上的杨尧离叫来,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在镜台前,像往常那般执着朱砂笔,点在自己的眉间,看着镜中秀丽而的脸,光洁漂亮的额头,黛色的画眉,墨色的犹如晕染过的眼瞳,恰如往昔的模样。
“青雪,你叫我来……”杨尧离踏入房门时,她秀丽的面容正好与他对视上,那眉间的一抹殷红,深深震撼了他的心。
他怔怔的看着她,在她眼底没有看到一丝熟悉的气息,空气在两人的凝视中沉了下去。
“青雪。”他有些畏惧的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你怎么,和你姐姐一般模样了。”
“离哥哥终于认得青雪了吗?”苏青雪一字一顿地说道:“离哥哥,你现在真的能分清,我和姐姐的容貌吗?”
“青雪,你在说什么啊。”他脸色强忍着内心的惶恐,极力的表现出平静,道:“我怎么会……认不出你们姐妹俩。”
“你说谎!离哥哥终于要和姐姐成亲,终于要将青雪抛弃了吗?”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起来:“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她质问的声音,杨尧离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他怎么会不知道,哪怕是再想逃避着,也不得不认清真相,那个与他时常相处在一起的人,是陌儿的妹妹青雪,只是待他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更加温柔的弥补带给她的伤害。
“离哥哥,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之前和你在一起的,一直是青雪而不是姐姐啊。”苏青雪用着近乎求乞的语气,眼底氤氲着湿润的白雾。
“青雪,有些事情,你根本不明白,我喜欢的人是陌儿,所以无论如何,我要娶的人也只能是陌儿。”
“那青雪呢,我该怎么办啊?”她捏紧掌心,眼中一片迷离,泪水在听到他回答的那一刻,再也不可抑止的落了下来。
“我会弥补。”然而,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接下来狠心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抬起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青雪,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去争取,但是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好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杨尧离转身就要离开。
她内心一片苍凉,绝望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第一次想仰天大笑。然而,她越是想笑,眼泪却又如洪水般的滚落出来。
“离哥哥,我怀孕了,是你和我的孩子。”她还是说出口了,即便知道说出这句话后,一切都会无法挽回。
杨尧离站在门前,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望着她,胸口好像被无形的手,狠狠得揪住了一般,整个人都被疼痛打击的颤抖了几下。
苏青雪见他终于停下脚步,便从镜台前起身,慢慢走到他的身后,双手环在他的腰间,酸苦地说道:“离哥哥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样丢下青雪不管。”
“青雪,不要胡闹,你怎么能与我开这种玩笑,我就当你没说过,快回去吧……”他深沉的吸了一口气,声音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和刚才那个温柔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
“我不要,要是放开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而且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怀孕了,是离哥哥的。”苏青雪低低说道,声音微微嘶哑,似是带着哭腔。
“我说过了不要胡闹!快回去!”那暴怒的声音咆哮着,苏青雪一抬头,对上了他痛苦的眼神。
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不管她怎么努力,一切都是难以改变的,她的离哥哥不要她了。
“离哥哥!”看到他急匆匆离去的脚步,她疯了似的喊着他的名字,眼里满是眷恋不舍的深情,以至于,即便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都不忍眨眼睛。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那个该死的苏青陌,要是没有她就好了,要是她消失就好了。
苏青雪闭上了眸,将眸底的悲痛压平,手指摩挲着裙摆,然后缓缓地攥紧,用力之大,将手指攥到几乎快要发白。
再次睁开眼眸,她的唇角勾起,脸上是陌生而残忍的笑——我不会放弃的,离哥哥,你是青雪的,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