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言急急地说:“我刚参加了一个公益组织,专门给AIDS病人送温暖送关怀的,我爸妈知道以后都非常支持我!他们真的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跟我回去见见他们就知道他们有多和善了!沐棉,你给我个机会,不管什么难题我都能有办法解决,你相信我……”
我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痛。当初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我故意逼问他敢不敢让父母知道我有可能携带AIDS病毒,逼得他近乎崩溃……我以为他肯定会放弃,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向我证明父母有多么开明,而特意去当义工。
这般深情厚谊,得是修行多少辈子才能换来的福分?可我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伤他、拒绝他,天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哽着嗓子说:“但我没办法喜欢你,抱歉。”
我不知道他能否体会到“没办法喜欢”和“不喜欢”之间的微妙区别,更加没法让他知道我坚持拒绝的真正理由。可我还是希望他能听出我的弦外之音,希望他可以不要太难受。
“不是你不够好,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值得比我更好的姑娘,真的。”我努力地解释着,希望可以把伤害降到最轻。
不知为何,小腹突然又疼了,阴寒之气瞬间窜遍全身,我开始抑制不住地打哆嗦。
我竭力克制,不想让苍言看出我的异样,结果却还是没能瞒过他那双敏锐的眼睛。
“我送你去医院。”他急急地说。
“不用。”我咬牙强撑着,狠下心抛了个重磅炸弹给他:“我男朋友会陪我去的,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苍言震惊得像是听见了宇宙爆炸的消息,半晌才艰难地把音节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你怎么会……这不可能!”
我努力摆出笑脸,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只是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暂时没有对外公布消息而已。”
苍言的脸色更加古怪,而我肚子疼得厉害,实在没有力气去思考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我以一种近乎逃跑的姿态下了车,随手拦了另外一辆出租车回家,整个过程中我感觉苍言的视线始终落在我的背上,但我咬紧牙关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也没有力气去想,我只知道自己又冷又疼,难受得快要死了!我像个虾米似的蜷缩着身子,盼着能马上到家。这里距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应该很快就能到,撑住,撑住……
渐渐地,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咬牙强撑着直起身子,却发现车窗外雾蒙蒙一片。什么街道建筑,什么车辆行人,统统不见了!只有雾,阴森森黑蒙蒙的雾!
“停车!”我失声叫道。
司机桀桀怪笑,身体保持着驾驶的姿势,脑袋却直接扭头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地盯着我!腥臭的口水不断从他已经严重腐烂的嘴角流出来,又白又肥的蛆虫在他所剩无几的嘴唇上钻进钻出,把我恶心得差点儿当场吐出来!
“鬼胎,嘿嘿嘿嘿……”他贪婪地怪笑着,伸出爪子向我抓来。我吓得瞬间忘了疼,拼了命地躲闪,可是却怎么都拉不开车门,没法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
“鬼胎!鬼胎!”恶鬼怪叫着,舌头忽然变长了无数倍,像蛇似的缠住我的身体,难言的臭气熏得我几欲晕厥。他毫不留情地伸手抓向我的肚子,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底里有一道模糊的影子闪过,快得让我辨不清他究竟是谁。
要是我会法术,要是我也能会法术……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那个恶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空气中的臭味变成了焦糊味,我错愕地发现他的舌头像被火烧过了似的,断成了一截截黑色的焦炭。
他的右手更惨,手掌整个消失了,原本就没多少皮肉的胳膊更像是在硫酸里泡过了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腐蚀、消失。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他碰到了我的身体,才会变成这副惨样?!
我想起弥渊在我魂魄中烙下的契约印记,隐隐觉得就是那个东西保护了我。
忽然,一只大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吓得尖叫起来,脑袋一下子晕得厉害,差点儿摔倒。
幻象消失,我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中间,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拉住我的那只手,是苍言的。
“小心。”他低声说。
我点点头,尴尬得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闹出走的小孩子,光顾着耍性子连安全都不顾了,幸亏被哥哥及时拦住才捡了条命……嗯,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我送你回家吧,这里很难打车的。”苍言又说。
“……嗯,麻烦你了。”我实在是被刚才那个恶鬼吓到了,不敢再随便上陌生的车了。虽然刚才的一切看起来很像是幻觉,但我相信它一定真实发生过,因为……直觉。
我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我居然也开始相信直觉这么不科学的玩意儿了,这也太不像我的风格了。不用说别人,就是一个月前的我自己,恐怕都没法相信。
自从弥渊出现以后,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轨迹就开始跑偏了。怀上这个鬼胎,更是让我陷入了许多从前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危险当中。我有种预感,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回到从前的生活状态了。
回到家之后,我做了一个相当羞人的梦。梦里的男主角是弥渊,但我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并没有看见他,只有身体某处难言的空虚。
这回真的只是个梦,那个混蛋没有再趁我睡着占便宜,可我反而更接受不了。
我郁闷地爬起来冲澡,换了内衣裤,不断地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我是个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女性,会做那种梦再正常不过了,没什么值得多想的。
梦就只是梦而已。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会梦见混蛋,梦的内容更是花样百出,许多姿势甚至是我从未体验过也从未听说过的……我真不知道自己的脑洞怎么会那么大,居然能想出那么羞人的姿势……
有的时候,甚至连在值班室里打个盹,都会梦见跟那个混蛋亲热。梦中的画面和感觉都太真实了,以至于我常常有种上班时间偷欢的错觉,都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病人和同事了。
我开始意识到那种梦已经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于是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说来也怪,在我冒出这个念头以后,居然就不再做那种奇怪的梦了。
早知道这样,我一开始就应该挂个心理科的号,何苦煎熬那么多天呢!
怪异的是,停止做梦以后,我就又开始觉得肚子不舒服。小腹里一天比一天凉,像是装了个冰坨子。直到某天我又做了一次那种梦,冰冷绞痛的感觉才暂时消失。
我没法用自己的医学知识来解释这一切,又不愿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加倍努力地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这都不是大事儿。
洗脑洗得多了,总归还是有点成效的,至少在做过那种梦之后,我可以很快调整好情绪状态,跟别人接触的时候不会再觉得羞耻尴尬了。
我以为自己能重新投入工作,结果……妊娠反应出现了。
毫不夸张地说,我绝对是从早吐到晚的,次数绝对不低于五十次。吃饭会吐,喝水会吐,最让我崩溃的是,就算不吃不喝,闻到别人饭菜的香味我特么的也会吐!
真不知道我怎么能分泌出那么多的胃酸和胆汁,一天吐几十次都吐不光。
唉,真是不怀孕不知道孕妇的苦,这些罪我这辈子都不想遭第二遍了……不,下辈子也不想!如果还能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要投胎当男人!我发誓!
我的孕期反应不光比别人来得猛烈,还比别人更持久。这种从早吐到晚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减轻的趋势,以至于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这么吐到分娩那天为止。
这一个来月我掉了二十多斤体重,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什么A4腰、马甲线、锁骨放硬币之类的玩意儿,全都难不倒我了。要不是柔韧性实在太差,估计反手摸肚脐也应该能做到。
瘦成这种样子,就算我再怎么吐,也没人会往怀孕那方面想。同事们反倒是觉得我的消化系统出了问题,经常劝我去找消化内科的主任看看,有病早治没病安心。
自从我开始孕吐以后,苍言就变得格外殷勤,恨不得一天来我办公室八趟,送文件送病例送片子……送各种东西,基本上包揽了我们神外科的所有杂活,不了解情况的恐怕还得以为他想跳槽过来呢。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隔三差五就给我送零食,每次借口都一样:“朋友送的,我不爱吃,扔了又浪费,你帮忙消灭了呗。”
“你当我是垃圾桶啊?”在听了N次这种借口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这么问他。
他一脸认真地说:“没有啊。咱们当不成恋人当哥们儿总行吧?兄弟有困难你就帮帮忙嘛!”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兄弟之间的帮忙。”
“那你再帮我个忙呗?”苍言得寸进尺地说,“下个礼拜五,千万别来上班,行吗?”
我愣住,这算哪门子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