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素心听上官谷问起家师名讳,心中兀自犹豫不决,却听武青云说道:“素心,告诉他也无妨。”
听父亲开口表态,武素心正襟危坐,抱拳说道:“咱们正派中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师虽视声名如草芥,在江湖中却也大有名头,尚虚教主‘天下第一’的名声,量你等也不会不知!”
灵波教三人闻听此话,难掩惊讶之情,即算上官玉宁如此目无下尘,不可一世,可听了“尚虚教主天下第一”八个字,竟也眉头紧锁,不敢作声。
韩商心中也大觉愕然,暗自忖思:“这武家果真不是寻常门户。江湖传闻尚虚教主李重生年逾古稀,却不曾收过入室弟子,尚虚门教徒虽多,但谁也不曾有这份殊荣;倘若这位武姑娘所说不假,那当真是年轻有为,不可限量。”再去看马上这曼妙女子,更觉得自愧弗如。
尚虚教位列三门六派之首,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中流砥柱。但凡正派人物提及尚虚道教,无不高山仰止,顶礼膜拜。其门下弟子多是武艺卓绝,道义高深,侠肝义胆,慷慨济世的英雄人物,而尚虚教主李重生更是一代武学宗师,当世道家至尊,名重当世,无出其右。
尚虚门的“广寒真气”与“广陵十四剑”皆是旷世武学,而这两门功夫早已被李重生修炼得木鸡养到,登峰造极,多年之前便在武林中享有“武功天下第一”的盛誉。
夏铭焉心高气傲,却并非无知之辈,暗想马上这女子若当真是李重生的亲传弟子,那当真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转眼再去看她冷艳无双的面容,高傲却不失娴雅的气度,无不觉得相形见绌,只叹世间竟有如此内外兼修的标致人物,真不知她祖上修了多少功德!
恰在此时,又见韩商神情欣羡,目不转睛地盯着武素心上下打量。她心中好是气恼,暗中忖道:“李重生的弟子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爷爷岂比不过那个牛鼻子老道!”便即推了韩商一掌,道:“看看看!你这般羡慕她,去做李重生的弟子好了!”
韩商素知表妹气量狭小,绝不想在这当口惹她不悦,连忙低声笑道:“尚虚教固然厉害,能与清明剑派齐名江湖,门中弟子哪有等闲之辈。”
上官谷却道:“据我所知,尚虚门弟子虽广布天下,但真正得李重生亲传武功者却无一人,姑娘自夸门户,说令师尊是***,在下实在不敢深信!”
武素心有恃无恐,并不和他多作理论,忽然手腕翻转,将宝剑抽出匣鞘,手挽剑花,剑刃在身前轻舞数圈,动作轻柔曼妙,霎时间真气贯通,柔缓的剑招竟纵横捭阖,寒芒一闪,金声潮啸,长剑霍地脱手飞出,直奔上官谷面门刺去。
上官谷身经百战,却从未遭遇如此年轻有为的劲敌,眼见武素心当面出招,手法大开大合,毫不遮掩,可那一点寒光刺来,急急如流星飞火,顷刻便到,当真令他猝不及防。
上官谷不敢怠慢,疾转身形,连退三步,堪堪避过剑锋,正要拔出肋下宝剑应战,可睙目一看,惊见那直刺过来的宝剑竟已调转锋芒,飞向别处。
武素心轻阖双掌,运息吐纳,真气凝结于经脉之外,由无形化为有形,一双玉手乍结寒冰,肤如雪霰,肌若冰莹,正是尚虚教的不世绝学“广寒真气”!
她双手凭空挥舞,那柄三尺龙泉虽远在十尺之外,却如被她牢牢握在手中,任意掌控,眼见第一剑并未刺到上官谷,顷刻间玉腕回转,剑锋随心所欲,也跟着偏转方向,直奔上官玉宁刺去。
上官家是江湖中鼎盛不衰的武学世家,家传武功渊源甚广,包罗众多,可谓自成一派;若说家学如此深厚,但凡有些心计之人,不说日夜潜心修炼,即算是耳濡目染也该有所成就,然而上官玉宁这等飞鹰走狗的纨绔子弟,平日不学无术,着实荒芜了家学宝库。
时至今日,她连家传功夫还未得窥全貌,怎见过尚虚门这路神乎其技的高明武学。好在他为人机敏,此刻为保全性命,更使出了吃奶力气,当下连滚带爬,手刨脚蹬,一个就地十八滚,竟闪过了这雷霆一击。
武素心原本也无意伤人,她年纪虽轻,心中却自有一番算计,深知灵波教众恶贯满盈,虽人人得而诛之,但此刻若图一时之快狠下杀手,稍有不慎走漏风声,以灵波教的行事作风,必会兴师动众重来报复,到时不但武家祸事临头,尚虚门与灵波教两派若因此结怨,必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是武林浩劫!
她身为正派弟子,行事断然不会像左道中人一般肆无忌惮,见上官玉宁已被吓得狼狈逃窜,威风散尽,便不再乘胜追击,即刻吐纳真气,收于丹田,左手挽住右臂,右手作擒拿之状,五根手指一张一翕,十尺之外的宝剑骤然争鸣,响彻云霄,飞刃回旋,被她收还在手中。
这一放一收只在眨眼之间,上官叔侄竟被打得落花流水,在场众人见此情形无不惊骇,却不知这是何等绝学,相隔数丈凭虚御剑,当真厉害!
上官玉宁得知性命无忧,庆幸不已,可蓦然间神色一凛,忽觉下颚处刺痛不已,好似针扎火燎一般,急忙伸手去摸,然而手指才碰到伤处便陡然甩开,仿佛一条活鱼进了热油瓮中,痛苦之情溢于言表。他急忙用托住右手手背,才见指尖处竟已肿起了一寸高,淤青肿胀,竟是一处冻疮。
他惊怕交加,颤声说道:“这...这...这是什么剑法?”话音中已略带哽咽。
上官谷自然比这不学无术的侄儿见闻广博,急忙运行真气,贯通头维、太阳、翳风诸处要穴,将呼之欲出的阴寒之气向下压去;一边冲上官玉宁说道:“宁儿,气由百汇,向下冲出,免得寒气上涌,伤了神智!”
上官玉宁听叔叔声色俱厉,不敢怠慢,慌忙招呼刘云庆过来相助一臂之力。
灵波教与尚虚门的武学功法同出道家玄宗,追本溯源,可谓一脉相承,颇为相近。上官谷功力不弱,此刻倾尽全力运功御寒,算是勉强压下了体内这股汹涌如潮的剑气。
然而经此一劫,他再看武素心时,便没了半点轻蔑之意,缓缓说道:“姑娘这两种绝学使出,老夫当真再无疑窦。如若我见识不差,这以气御剑的招数名叫‘丹阳别鹤’,出自‘广陵十四剑’中‘飞仙临渊’一脉,隔空数丈,凭虚御剑,当真了不起!”
她稍作沉吟,接着说道:“‘广寒真气’是玄宗登峰造极的内家武学,你果然是***亲传弟子,不然当世之中,无人可同时施展这两门功夫!”
韩商此刻早已看得瞠目结舌,曾听故老相传,“广陵十四剑”中最为精妙的剑招只有尚虚教主才会施展,而武姑娘这一剑的精妙所在有目共睹,隔空用剑,收发自如,淋漓挥洒诚然妙到毫巅;而“广寒真气”乃是玄门正宗,怪不得剑气所向披靡,恐怕连他外公矣阳真人也未必有这等本事。看来她自言是李重生门下高徒,所言不虚。
武素心漠然笑道:“我尚虚门曾与灵波教道义互传,多年交好,只怪你们自甘**,处处为孽,真叫人痛恨!”
上官谷初遭重挫,不敢逞一时之威,深知受制于人,是龙要盘着,是虎须卧着,当下默不作声,听一个小丫头说教下去。
“今日我本应拿你们祭奠武家十数亡灵。可我尚虚门行事道义为先,绝无赶尽杀绝之理。今日这点教训,好让你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在中原行恶,当真痴心妄想!”
武素心说罢此话,回首看向武家三老,显然这大主意还是要由长辈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