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道斗剑,一时间难解难分。武青云深知韩商若不稳扎稳打,露出破绽后必定凶多吉少,急忙喝道:“少侠请下,老夫代你一战!”
他虽有意相助,无奈此刻离那二人尚远,两人以快打快,兵器相交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哪里来得及援手。
夏铭焉与韩商是姑表至亲,血浓于水,眼见表哥身陷鏖战,她心中虽急,却临危不乱,数十招观察下来,深知表哥与那道士的剑招皆讲究一个快字,但道士的夷苍剑法较为纯熟,以快治快显然占了上风;而她知己知彼,当下也已看出道士夷苍剑法中的破绽。
她之所以能有这番见地,绝非因为她的武功阅历高于韩商和武家三老,只因她是夏三侠门下弟子,习练的正是五离剑阵中的**离。这路剑法对应五行中的水位,又名“止水剑法”。
顾名思义,“止水剑法”性极阴柔,招数和缓,却是克制快招的上乘路数。此刻情形危急,她只怕表哥有所闪失,不敢再作迟疑,急忙喊道:“止水剑法!”
韩商剑招甫一出手,才想起兵家大忌便是自乱阵脚,他抢攻之下门户大开,诚然悔之晚矣,想必那道士千等万等,等的便是这一刻!惊慌之际,忽然听到夏铭焉这一声喊喝,恰如醍醐灌顶,心念电转,顺势翻腕变招,正依夏铭焉所言,施展出那路止水剑法。
中年道士只等韩商这一剑刺空,便一剑封喉,取其性命。谁知他盘算得虽好,忽听夏铭焉一声疾呼,喊声未落,便见韩商半空中猛刺而来的剑招转瞬间变得平和舒缓,长臂如轮,剑走偏锋,犹如撑槁推桨,浣纱抚琴,上下门户偌大的空当蓦然不见了踪影。
但这道士心念笃定,一时来不及变招,更不愿错过这一剑制敌的良机,手中长剑力道不减反增,锋芒一闪,铮然作响,直奔韩商咽喉刺去。
顷刻间两刃相击,那道士心神一荡,只觉自己力破千钧的一剑仿佛陷入泥沼水泽之中,不能自拔;他情知不妙,慌乱中拔剑欲退,可手中剑好似被磁石牢牢吸住一般,难以收回。
可他久历江湖,毕竟多了几分老辣,生死攸关之际,宝剑与性命孰轻孰重,决计不容权衡,刹那间五指弹开,松了剑柄,双足踏地而起,疾身向后猛退出去。
这一纵倾尽他毕生所学,眨眼间竟退出了两丈有余,落地时腰身一闪,趔趄几步,这才踉跄站稳。冷汗则顺着鬓角眉梢涔涔流下,不觉间已湿透了前襟后背。
他心神甫定,猛然想起身后那一声喊,茅塞顿开,颤声道:“剑行如止水,剑静如山崩!这...这是清明剑派的止水剑法!贫道...甘心认输!”
韩商见这道士虽然蛮横,但此时比剑落败,竟能伏首认输,便倒挽青石剑,拱手说道:“阁下剑法胜我一筹,在下侥幸胜得一招半......”
可话到中途,忽见那道士面露狞笑,双手猛然从衣袖中推出,动作快如迅闪,半空中只听嗤嗤两声响,显然是发射了暗器,奈何彼此相距仅在三丈之内,根本寻不见蛛丝马迹。
韩商大惊失色,岂不知蜀川灵波教中多是毒门高手,暗器与用毒功夫实乃独步天下,即便他早作提防,那道士发了什么暗器,用的是何手法,打向何处,电光石火间他皆是一无所知,仓促间如何防备!他情急时刻不知如何应对,平日奔走如风的两条腿似乎也不听使唤了,竟自呆呆地怔在了原地!
迫在眉睫之际,忽见一束身影扑来,动身如灵蛇狡兔,转瞬便将韩商遮蔽在身后,随即便听“当当”两声劲响,余音震耳,力道何其强劲。
弹指过后,韩商这才看清,原来挡在他身前的非是旁人,正是武青云。
武青云见韩商斗剑险胜,欣然大喜,正要上前与他恭贺,却见那中年道士拱手认输,竟还说了几句客气话。他素知灵波教中这群歹毒道士作风顽劣,比之市井无赖、泼皮混混尚且不如,此刻斗剑落败,哪有这般谦让的道理,便起了戒备之心。
他明察秋毫,果然见那道士佯装服输,趁机施射暗器,这才抢步上前,以一身长躯封挡住暗器射来的路径。
韩商呆若木鸡,深知若非武青云为他搪下这一记毒手,恐怕他早已性命堪忧,慌忙来到武青云身旁,扶住他两臂说道:“多谢前辈相救!前辈......”他只怕武青云已中了暗器,话到嘴边,这避讳之词却绝不愿轻易说出口。
阔海、墨林两兄弟也急忙赶了过来,齐声问道:“大哥?”
武青云一捋长髯,面沉似水,摆手说道:“川蜀灵波教多毒门高手,暗器手法天下无双,今日当真领教了。”
转头冲韩商说道:“韩少侠只见他双手作势,却不见暗器踪影,我告诉你,他那两颗毒针实则是用膝盖所发。”说时伸手撩起长袍,手指左腿,只见那绣着猛虎下山的锦缎长裤已被撕开两道半尺长裂痕,直如被利爪锋芒划过一般,异常醒目。
中年道士见这一招败露,心中又动杀机,可还未出手,却听紫衣少年怒道:“没用的奴才!灵波教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不退下!”转头又冲武青云道:“老家伙,你身上穿得什么法宝,竟然没伤到你?”
武青云平声说道:“何谈法宝,不过是件蚕丝凯。老朽年事已高,身手自然不如往昔,若不用些外物护身,恐怕迟早会遭小人毒手,丢了老命。”
紫衣少年轻蔑一笑,道:“我灵波教的暗器并非用什么宝甲便可抵挡!”
武青云颔首说道:“不错,老夫略有耳闻,贵教最善用的乃是毒针,毒蒺藜,断魂砂三种,可谓无孔不入,荼毒不浅!”
紫衣少年道:“还算你没白活这一把年纪,有些见识。你这铠甲应是蚕丝和金线所织,自然不易攻破,不过你的双手双脚、脖颈头颅却袒露在外,我派中高手只打毒针便有七七四十九中方法,可同时打向三十六个部位,你防得住初一,却防得了十五吗?”
武阔海性情暴躁,听他信口开河,早已按捺不住,啐了一口说道:“卑鄙畜生!什么鸟毒针、鸟蒺藜,二爷身上没有宝甲,也敢接你暗器!若是龟儿子打不中,便留下命来!”
武青云素知二弟鲁莽,只怕他惹火烧身,连忙说道:“二弟不可莽撞,他所说断无虚假,真正的灵波教高手用毒手法高深莫测,暗器更是防不胜防!”又冲紫衣少年道:“不过老夫却不信,你一个口尚乳臭的少年人,能有什么高明手段。”
紫衣少年听他菲薄,正要驳斥,却听那玄服长者笑道:“阁下当真小觑了我这侄儿,他手段如何,问一问你三弟便知。不知那位武家三爷伤势如何啊?”
武阔海目眦欲裂,大怒道:“你还敢问!我三弟身中十数剑,尽是拜你等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