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武家为首的老者城府颇深,他忍下怒意,点手叫过店家,低声道:“你去和他们说,我出五十贯相赠,此处有大事,请他们速速离去,到别处打尖。”
店家应诺一声,转身欲回,却听夏铭焉一顿包裹,道:“店家,我出十万两银,你告诉三个老家伙,领着人快离开此地,免得腌臜了大好光景!”她字字铿锵有力,看得出是颐指气使惯了。
桐城四朽是四个亲兄弟,姓武,大哥名青云,仲名阔海,叔名桐城,季名墨林,四个人承袭家业,经营桐城堡多年,在山东河北一带颇具威名,黑白两路的人士鲜有不知,赖这兄妹二人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因而孤陋寡闻了。
武青云老成持重,摆手拦住阔海、墨林二人,心念一横,又将矛头又对准那三人,道:“今日老夫一求说法,二求了断,三位拒不交代个说法,那便按江湖规矩,请了!”说话间手腕一抖,缓缓抽出肋下宝剑,内息运足时宝剑出匣,金声弥散四境。
武家众人唯他马首是瞻,当即齐声呼喝,各自拔剑出鞘,霎时间寒光闪烁,百步之内杀气骇然。
韩商旁观者清,深知桐城四朽绝非等闲之辈,单凭手下弟子便有如此气魄,群剑齐发,着实虎啸龙吟,势不可挡;看来桐城武家必定和这三人有着极深仇恨,才能使上下一心,凝发出如此恢弘的气势。
夏铭焉不明就里,只觉得以多欺少并非英雄豪杰所为,料定武家上下都是些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之辈;转眼看到武家弟子中有一人,正是方才举刀威吓的那个恶徒,便明白那群人行色匆忙,正是赶来此处援手,不禁对桐城武家又增几分厌恶,点手冲那人说道:“这也是你们武家的弟子门徒,呵呵呵,怪不得怪不得,正所谓上行下效,大可窥一斑而见全豹,想来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不讲理的奴才!”
她话锋泼辣,马上那人心中虽怒,但在武家三位老者面前怎敢多言,只好咬着牙默不作声。
韩商深怕夏铭焉咄咄逼人的气势迟早会激怒桐城一众,到时候孤立难支,岂非自讨没趣,即刻起身斥道:“师妹,不可无礼!”
夏铭焉神色一怔,抱怨道:“商哥,你看那人,分明是他先对我无礼,你如何说我的不是!”她情急之下话音反而变得温婉,好似在和韩商撒娇乞求。
韩商并不理睬,拱手向武家三老说道:“在下与我家师妹路过宝地,一路饥渴,想在此打尖歇脚,不巧遇到此事。我师妹年幼无知,出语多有得罪,望两家不要介意,在下这便告辞。”说罢手挽夏铭焉小臂,转身便要离去。
夏铭焉更觉委屈,当下恼羞成怒,斗臂震开韩商手腕,长袖飘摆抽出佩剑,一道青虹出鞘,直指桐城一众,厉声道:“清明剑派在此,今日本姑娘非教训尔等乡绅恶霸,三个老家伙,谁来讨打!”她目光坚毅,这番话更是说得义愤填膺,手中剑抖了一抖,只等那边回应。
夏铭焉的话虽处处对武家不利,但是非曲直之上亦不失正义,因而她虽屡次刁难,武青云也不至于恼怒出手,这时听她自报门户,竟然说是“清明剑派”弟子,武青云心下虽疑,却也不敢怠慢。
中原武林素有三门六派之分,三门便是指尚虚门,九龙门,灵波教;六派则是说清明剑派,少林派,无量剑派,青城派,九华剑派,昆仑派。
清明剑派位列六派之首,历经数代传承,已有百年根基,开派鼻祖清和道人源出禅门,自开山创派时已是冠绝武林的高手,数代以来,派中人才济济,多是名震江湖的侠义之士,而各代掌门更是当世武林难出其右的显赫人物;就拿当今来说,掌门人夏矣阳素被人称作“矣阳真人”,无论武功造诣、德行高远,在江湖中皆是首屈一指,一呼百应。
武青云听夏铭焉言之凿凿,并非诳语,追问道:“姑娘所言是真是假,你当真是清明剑派弟子?”
夏铭焉心中得意,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骗你又有何用?”
韩商深知江湖险恶,若是随意自报家门,无异于自寻麻烦;清明剑派声势极大,侠义之辈固然敬仰,黑白两道、水陆豪杰也都吃得开,但万中有一,谁知哪个与本派结过怨仇,若是仇家在场,那当真是暗箭难防了。
夏铭焉却得理不饶人,又道:“乡野村夫,就算你等孤陋寡闻,清明剑派掌门人的名声,也总该听过吧!”
武青云颔首道:“这是自然,矣阳真人名冠江湖,天下间哪个不晓得!”
夏铭焉凭空抱拳,笑道:“知道便好,听着,本姑娘姓夏,家父是清明五侠中墨雨张陵夏三侠,我爷爷便是清明剑派掌门,矣阳真人!”
她字斟句酌,一字一顿,生怕别人听不清楚,目光灼灼如火,昂首扫视四境,伸手领向韩商,道:“这位少侠姓韩名商,其父便是韩五侠!”
韩商心弦一颤,原本要将她的话路就此拦下,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便不再多加搪塞。
天下武人皆知,矣阳真人亲传五名入室弟子,并称“清明五侠”;大弟子刘平山,二弟子褚开远,三弟子夏景臣,即是他的生子,四弟子柳四通,排行在末的一位便是韩商之父,名讳上崇下晋。这五人若论剑法武功,堪称当世一等一的好手,若论品行,更是被人广为传颂的侠义之士,其中以大弟子刘平山、五弟子韩崇晋为最。
刘平山年岁最长,只因清明剑庄坐落于河北大名府,清明剑派的势力也多在黄河以北,因而他在江湖中素有“北侠”之称;而韩崇晋年少之时即为一方英杰,资质人品皆有口碑,此时年近四旬,侠名更是尽人皆知,因而夏铭焉话音落地之时,众人不禁纷纷看向韩商,目光中满是欣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