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沫，你为什么是一个人？”有时候雪曦会坐在屋顶，靠着小沫的肩膀望着星空，问道。
“你又为什么是一个人？”小沫笑着反问。
“我？”雪曦笑了笑，指着远处漆黑的海洋，半眯着眼想要将海洋看得更加清楚些，“我的家呀，在那里。”
小沫笑了笑，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没有说话。或许不是他不说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世间的一切似乎都是这样，欲言又止下多的是难言的悲伤。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雪曦开始渐渐习惯了在人间的生活。用两条腿来走路，来跳舞。有时候小沫会带着她去看她想看的戏。她傻兮兮地在台下听着那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她不懂的东西。小沫告诉她，这出戏是极为悲伤的。她摇摇头，睁着大大的眼睛傻傻地说，“只要小沫在，就不会有悲伤的事情。”
小沫总是无奈地叹气，“你只是不懂得戏子唱的戏罢了。”
她傻傻一笑，“我不懂，小沫你教我呗。”
那日，清晨。海边是大雾。她站在门口听着人们喊着海怪来了。远处白茫茫的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她转过身喊着小沫的名字，但是没有人答应。屋内空空的没有小沫的身影。她朝着远处跑去被一个大娘拉住，“傻子，那边有海怪，你去干什么？”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小沫。”她拼命甩开大娘的手，朝那团大雾中跑了过去。心变得焦急，慌乱。
什么也看不见，鲛人的视力本来就并非极好。加上在陆地上，她连法力都失掉的差不多了。她只能摸索着前进不停地喊着小沫的名字。
终于她听到声响以后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跑过去时，看见的却是他们口中的海怪。人的躯壳，青灰色的皮肤，脸布满了鱼鳞，四肢像是触角般的扭动着口中流出绿色的粘液滴到地上，地面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地面都被灼伤了。
她站在海怪面前，微微张开，泪水就从眼睛里滚落了，“小沫。”她终于是喊了一声。鲛人的视力虽然不好，但是嗅觉却是异常的灵敏。她在这个海怪身上嗅到了小沫的味道。
海怪看向她，冲到她面前龇着牙齿，口中散发着恶臭。她知道那是吃过人的味道。
她来不及躲开，肩膀就被扑过来的海怪狠狠地咬住。那种痛就像是瞬间会将自己的身体撕裂般。她拼命的挣扎，最终不得已幻化出一把匕首刺中他的脑袋。一瞬间，疼痛减轻了，海怪倒在了地上。
那把匕首上有蚀骨毒，毒液会腐蚀掉皮肉。她呆在原地，看着海怪的身体一点点，一点点开始腐烂。那一瞬间她失去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跪在了地上。
这世界上是有神的存在的，只是从来不会庇佑她。
大雾逐渐散去，四周开始变得清晰。海浪拍打在沙滩上，一次一次都像会将她的心撕裂。许久，她终于缓缓地站起身，朝着大海的方向去了。
以前，她听老巫师们提起过归墟国的复活之法。只要把灵魂卖给巫师们，他们便复活一个人。可她刚回到归墟就被哥哥带来的侍卫包围了。
“哥，求求你了。救救他。”就在她被押去水牢时，她扭过头朝着她的哥哥喊道。
“你以为这样可以救他？父王知道了只会打断你的腿！”一向关爱她的兄长变得冷漠，决绝地转身不再听她苦苦的哀求。
她所有的哀求都变得可悲。后来她听说哥哥为了防止她去找巫师们交换灵魂，把所有巫师都囚禁了。
她被关的水牢，隔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归墟国没有黑夜与白昼的区别，四周永远都是被海珠照的通亮。她想和小沫坐在房顶上看的星空，想靠在小沫肩膀上数星星。
那个金色长发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歪着头打量着她的狼狈。女人的嘲笑声让她有了些反应，抬起头却马上跪在女人面前乞求她，“你有办法对吗？你对人类那么熟悉。”
女人笑了笑，微微勾起嘴角，“去会稽山，有一只无相，说不定可以。”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感谢的话，女人朝她勾了勾手指，“我放你出来。你见到那只无相时，想办法把她带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件事情在心里生了根，她便会疯狂起来。不顾一切，不问对错。
女人将她放了出来，她头也不回的朝着陆地游去，朝着那个叫会稽山的地方。但是当她到了会稽山时，却没有见到无相妖。听说她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
最后的希望在那位将她挡在会稽山外的小妖口中也化成了泡沫。
后来，她回到以前遇见小沫的海滩上。呆坐了一天，最终缓缓地抬头看天空时也就是晚上了。躲避海怪的人们还没有回来，这片渔村似乎已经荒废了，四周安静的有些可怕。终于她站起身，目光呆滞地朝着黑夜的方向前进。
她小时候听说午夜的巷道会有百鬼夜行，地府的大门会被打开。地府，她以前听说所有死去的生灵的魂魄都会到那里去的。她要去把小沫找回来，抢回来也可以。她一个人走在街头，周围的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偶尔有跳出的猫，在屋顶上发出叫声叫。随即也湮灭在了黑夜。她朝着鬼魂们出来的地方走去，偶尔遇见小鬼搭讪，她也只是木讷的向前。直到进入鬼门的的一瞬间她被一位老者拉着，“姑娘，买鱼吗？”
她停下脚步，看着老者箩筐里那条游动的五色小鱼，它眼角的泪水滴落在水中，没有人看见。
“怎么卖的？”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
“这可不是一般的鱼。是可以复活万物生灵的鱼。”老者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怎么卖？”她抓起老者的手，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草。尽管没有人知道这到底能不能救她。
“换！”
老者声音渐渐被女鬼唱起的歌掩盖了，但是她听得清楚。她重重的点头，“好。”
“后来嘞？”洛玖摊坐在沙发上，啃着薯片，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她想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应该是墨灵，原来在那么久之前墨灵就在找自己了？
“后来，就能看见的样子咯。”她垂下头，声音闷闷地，“那个老头挑着我走了好久，但是在遇见你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我卖掉。很奇怪吧！”她突然凑到洛玖面前，一副颇为认真的样子。
“那老头带我看过时间好多风景，也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我虽然觉得烦，有些事情倒也看的开了。”雪曦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看着外面的天空。
“孽缘咯。”洛玖一翻白眼，双手一摊表示自己的同情。但是她还是好奇老头到底会给雪曦说什么。不过她没有问了，而是转身拿出了条水晶手链，“我的一位故人托我把这个给一只叫雪曦的小蠢鱼。”
洛玖手掌摊开，掌心里那条蓝色的水晶手链静静地折射出别样的光辉。透过这串水晶你似乎可以看见深海下那结队而行的鱼翩翩游来。
“哥哥”雪曦记得这是她一百岁时的礼物。
“哟，瞧把你感动的。”洛玖毫不客气地打击着她，趁着雪曦鼻子一酸要哭的时候。
“切！你真是冷漠到没有心……”雪曦嘟着嘴，鼻子不屑地哼过一声，快速拿走洛玖手中的手链，害怕洛玖下一秒就拿回去。
“我是无相嘛，连相貌都是随便幻化的何况是心了？”洛玖无所谓地摊摊手，继续低头啃着她的薯片。
最后洛玖终于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说买下了鱼就会变成鱼？那我不是要变成鱼了？”洛玖一边惊恐的摸着自己的脸，一边拿出镜子来照。万一那个老头恶作剧真的把她也变成鱼了怎么办？她可不想脸上长满鱼鳞。
“不会。那个老者说，我是最后一个了。而且，你不太可能变成鱼。”雪曦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打量着着洛玖。
“欸？为什么？”
“不会有鱼像你这么胖的！”语气十分肯定，“我以我的人品保证。”
“滚开！你就不是人，哪里来的人品？”洛玖一抱枕甩给她。
后来洛玖留她在暮梦轩住了几天，恰好聆界来上班。她看到聆界的一瞬间连忙拉住洛玖，“你有他电话吗？”
洛玖头上无数只乌鸦飞过以后，终于憋出一句话，“他最喜欢吃红烧鱼了。那种外焦里酥的”
把她送回归墟之国时，洛玖顶着大风站在海边，长发被风吹的一团乱。洛玖走上前抱住她，“回家快乐。以后不要轻易的把真心交出去了。”你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心是否真的会被人好好对待。
她听得云里雾里，洛玖却不再说话了。指腹滑过她的眼角，“鲛人泪很值钱吧。不要哭。多破财呀。”
“财迷！”她瞪着洛玖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却还是滑落了一颗雪白的珍珠。洛玖握在手里觉得千斤重，却还是扯着笑脸，“买你的钱总算是赚回来了！”
“你给我滚开！”
雪曦走后洛玖闲的无聊，去了海边的那个度假村。刚一踏进这她就看见外面竖着一尊石像。男子的模样还算英俊，他背手站在一处望着远方，脚边一位少女在默默地哭泣着。少女的脸像是商店里买的芭比娃娃般，半裸的手臂上是鱼鳞。洛玖想看看关于石像的信息，但是并未找到只字片语。洛玖刚要放弃，打算离开。远处一个导游带着一群人来站在了石像面前。
“这石像说的是鲛人泣泪的故事。这个叫李沫的男人有一天从海里见到了鲛人，便设计人鲛人住在家里。本来想让鲛人哭泣流泪，但偏偏遇到的这个鲛人笑。只能想出一计来让鲛人哭泣，得到珍珠这可是救助了渔村好多穷人呢”
余下的话洛玖没有听完，只是握紧了那颗珍珠走得快了些。她想这世间最难得付出的是真心，最可怜的也是付出真心。走了不远，那位老者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捋着他的山羊胡子。洛玖走上前和他打招呼，“老家伙，你还没有回去？”
他抬起头来瞪了洛玖一眼，那意思是我不尊老，“都说会稽山的殿下最没有规矩。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嘛。亏我帮你那么多。”
“这是尊称。”洛玖嘿嘿一笑，算是表示了自己的歉意。老者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洛玖连忙说，“谢谢你照顾她了。”
“当年别人来求你，你不见别人，却又要让我看着她几百年。你说，你不是闲的？”
“对啊。”洛玖望着远处，点点头。她可以从地府救出一个有魂魄的凡人，却没办法救自己的师父，救柒羽。洛玖让老者看着她，只是怕哪一天雪曦回到渔村知道真相会受不了。洛玖想每一个人都难得付出真心，应该要好好保护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