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要想要活下去的执念,你也好,我也好,深渊里的蝼蚁也好。
一旦遇见一点光亮便不愿意放手,拼命的滋生有利于自己的一切。
兰蝶的一番话把风弦之拉回了现实,鲜血淋漓的现实。每一次呼吸都扯着心痛。
这不光是关于风弦之的,还关于这个王朝的秘密。埋葬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中的秘密。
二十年前掌管着朝廷百万雄兵的将军密谋造反,计划将皇上烧死在宫中。只是在计划施行之夜出了差错。原本被软禁在冷宫中的一位妃子生下了一位皇子,皇上赶到冷宫去看望她了。于是那场大火便放在了冷宫。来报的暗卫看错了人,那时候巧合的是皇上恰好离开了。于是一场大火之后整个冷宫化为了灰烬。
被救出来的妃子当即就疯了,整日坐在宫殿外的台阶上疯疯癫癫地嚷着她的皇儿。皇上怕她乱说话便叫人暗中喂了毒药赐死了。
其实这些都是皇上演的一场戏,就是为了将那位皇子带出宫去。为的是以防万一。但是那位将军造反并没有成功,到最后还被满门抄斩了。只留下一个从小体弱多病在外求医的女儿。而被带离皇宫的皇子也从此失了消息,唯一寻找到他的就是离开是佩戴在他身上的玉佩。
“弦之,你说,这玉佩是你从小便有吗?”兰蝶拿着玉佩笑得几乎颤抖,捏在木柱上的手指近乎泛白。她就是那位将军的女儿,因为幼时在外求医免过了一死。她历尽千辛万苦调查清楚一切,终于在查清楚风弦之身份时想到了这个方法。世上最好的复仇莫过于让仇人自相残杀。
她召集父亲的旧部想要推翻这一切,老皇帝果然着急找到风弦之。而此时自己也病入膏肓需要奇药的医治。代价就是杀了皇帝。以风弦之对自己的深情他一定会答应的。这赌的一场不过是风弦之对自己的真心罢了。可笑,从未对他付出真心到最后却赌他对自己的真心。
风弦之听完一直没有开口,脸上漠然的表情有些凄惨。
随后兰蝶拿出风弦之为她找到的药,那颗药丸在昏暗的牢狱散发着荧荧绿光。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弦之。”兰蝶示意狱卒开门。她站在风弦之面前时,风弦之抬起头看着她,下巴有了些青灰色的胡渣。
兰蝶狠狠地扼住风弦之的喉咙,强迫他吞下了那颗药丸。
“这是一种奇药,风弦之希望你好好享受才是。”兰蝶冷笑着转身走了。命人看紧风弦之。
兰蝶给风弦之的是一种药蛊。会在身体里长出一种药虫吞噬人的血肉。这种药虫需要施药人的鲜血养育,一旦失去喂养者的鲜血就会失去控制拼命啃食中蛊人的血肉。
风弦之痛苦的蜷缩在冰凉的角落里,身体每一寸都在痛着。只是他拼命咬着牙没喊出声,两眼无神似乎早就死去。
“少爷。”寒月的声音响起时风弦之早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接着便是狱卒们和其他人的打斗声。一切归于平静后已经是第二天了。风弦之躺在郊区一家隐秘的农家小院的房间里。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风弦之撇过头不愿意喝药。
寒月无奈地摇头,放下药,“事已至此,少爷你也无需自责。”
“为什么不告诉我?”风弦之抓住寒月的领口,太过用力导致自己不停的咳嗽起来。每次咳嗽又都扯着全身在疼。寒月拍这风弦之的后背,只能无奈地叹息。
“皇上本来就时日无多……如果少爷真的觉得对不起皇上就更要养好身体。到时候……”
“到时候又能如何?”风弦之自嘲地笑着,“我还能救活他吗?”他杀了自己的父亲,现在还好好的活着,他才应该死不是吗?
“报仇!”寒月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风弦之愣了会,缓缓摇了摇头。
“我是将死之人了。”
“寒月定会救少爷的!”又是这样笃定的语气。
风弦之微微张了张口,最终点了点头。他还能如何?
身体稍微好些后寒月带来了念之。他一见风弦之的模样差点没当众哭出声来,硬是当着寒月的面把眼泪憋了回去。拉着风弦之的手来一句,“无论怎么样念之都跟着兄长。”
风弦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笑着点点头。
寒月每日从外面带回来些情报,说只兰蝶要自立为女皇。只是朝中仍有反对,只是登基已是迟早的事情了。风弦之听着也不说什么。寒月着急,风念之倒是一副懂他的样子,“哥哥在想办法呢。”
寒月每次也就这么打住了。照例给风弦之煎药。他近来发作的越来越厉害了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的。寒月虽然派人找了大夫却始终没有效果。
“这绝非是一般的毒药。”每次大夫这么说韩月都破口大骂道,“庸医!”他当然知道不是一般的毒药,可这群自称自己妙手回春的人除了说这句话还能说点其他的什么呢?
风弦之倒是无所谓,拉着寒月不让他骂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兰蝶装病时风弦之也看了不少医书,现在这些东西刚好给自己用上了。虽然不会治好自己但是缓解痛苦还是可以的。
那日风弦之告诉寒月自己出门采药后在后山遇见了那个穿着紫衣的女人。
“好久不见了,风公子。别来无恙?”女子笑盈盈地朝风弦之走来。风弦之警惕地看着她。
“你来找死?”
“我是来找你的。如果风弦之你认为自己该死了的话,这么说也是可以的。”
女子不生气。
“你和兰蝶是一伙的?就不怕我杀了你吗?”风弦之没有好脸色给女人看。
女人摇摇头,语气颇为惋惜,“我只是想要皇帝的命。并不认识什么兰蝶。不过听说她要登基了,倒是应该去贺贺的。至于……”
女人看了看风弦之语气颇有深意,“你的身世之前我是绝不知情的。”
“哼!”风弦之冷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欸!等一下。我们做笔交易如何?”女子拦住风弦之。
“没兴趣。”
“你都不听我说是什么怎么会没兴趣?”女子挑眉。
“哦?”风弦之好奇,他打算听听看。
女子微微一笑,伏在他的耳边说出了计划。风弦之眸光一凝,“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我的功课。说了你也不明白。”女子不打算给风弦之解释,“总之这对你没坏处。”
“让我考虑一下。”
女子给风弦之出了主意是如何杀了兰蝶,又如何救自己。药虫自小吃兰蝶的鲜血长大,兰蝶的血肉便是最好的解药。只要风弦之活捉住兰蝶,引下她的鲜血自然可以缓解他的痛苦。只是要如何捉住兰蝶这便是女子说的重点了。
三天后兰蝶登基大典。到时候场面必然盛大,人多自然就杂。混在人群中埋伏好,女子会在兰蝶踏上龙椅时协助风弦之制造混乱,到时候趁机再抓住兰蝶。
“信得过吗?”念之听完以后只觉得女子不太靠谱。
风弦之看着寒月,他其实也是不知道的。他在犹豫。他没有告诉女子说的治疗自己的方法,只说抓住兰蝶的事情。
“可以试试。”寒月皱起的眉头始终没舒展开过。
“啊?”风念之觉得他们都疯了,“她之前可是出价杀了……哥哥的父亲的。”
“可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她没有理由骗我们。如果要找兰蝶来杀我们的话易如反掌,但是她却没有。”寒月分析到。
风弦之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风念之知道他也决定不了他们的想法,只能由着他们。歪着嘴,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我去准备一下。”
“念之自小的脾气就是这样。”风弦之摇摇头,寒月到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也出去了。
三天后兰蝶的登基仪式可谓是轰动一时,盛大的场面将天界都要振动了。穿着紫衣的女子揉了揉眉心,望着天,“我已经尽力弥补了,结果如何可不要怪我。”
话刚嘀咕完就看见了风弦之和寒月两人,并没有看见风念之。紫衣女子四处望了望也没见到人,“果然是这样。”
紫衣女子朝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身边穿着黑衣的男人点点头离开了。
“马上就开始了。你说她……”寒月看着风弦之,语气有些犹豫。风弦之也没什么把握,却笃定地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果然不到一会儿,兰蝶显身了。身边围了一大群侍卫,个个是高手。这样的日子兰蝶自然也想到风弦之他们可能会出现,所以加强防备也是自然的。忽然天边挂起一阵大风,不知从哪里卷来的一阵风沙瞬间迷了众人的眼。风弦之和寒月见时机成熟便沖上前去,只听到人群中谁喊着保护陛下。话还没说完,兰蝶的头颅就顺着台阶滚落了。
风沙停息之时,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瞬间慌了手脚,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寒月见状上前喊到,“安静!真正的陛下在此!还不拜见!”
众人一惊,抬眼朝高台望去,只见寒月身边站了个穿着玄色衣衫的少年,眉目间带了些许稚气。而这个人是风念之。
紫衣女子看着这场闹剧,摇摇头,“作孽。”
风弦之愣愣地站在一旁,眼神游离。这出戏,他看得心累了。
原来真正的皇子原是风念之,寒月为了怕风念之有危险就骗了风弦之好让他去冒充他。而这一切也恰如寒月所料,兰蝶果然对风弦之出手。
寒月找到风 弦之时他正靠着御花园的柱子发呆,寒月给风弦之披上一件衣服,“天凉,少爷。”
风弦之回头看了看寒月,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念之呢?”
“他嚷着要见你。”
“不必了。”风弦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风念之。本来他从一开始就不知情。倒是应该感谢寒月,不然自己怎么知道自己实在是蠢得可以,接二连三的被骗。
风弦之走的那天,风念之说什么也要送他。避开众人是视线,风念之塞给风弦之一颗药丸,“这是解药。”
风弦之觉得奇怪,兰蝶已经死了这又是哪里来的解药?
风念之微微一笑,“你别管。总之是解药。”
“谁给你的?”
风弦之问道,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太确定。
“穿着紫衣的女人。”风念之如实回答,他因为风弦之信不过马上又补充道,“我觉得她信得过的。”
风弦之看着弟弟孩子气的笑只能由着他,当着他的面吃下了那颗解药。却不知道这一吃便是万劫不复。
风弦之不知道这颗药是用兰蝶的心脏炼制的。药虫在嗅到这味道时发作的更加厉害了。每一次发作唯有饮下人血方能缓解。
但这还不是最为糟糕的。糟糕的是他厌倦这样的生活,却怎么样也无法杀死自己。停止对鲜血饮用便会生不如死。但是百年之后,身体快速的老去,心脏却未停止跳动。那只药虫在心脏里面不断的活动着,带着心脏的跳动
后来,他想找到那个穿着紫衣的女人。她既然有办法让药虫活下来,就一定知道怎么样让它死去。药虫一旦死去自己也一定会死去了。结束这一切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