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核桃的父亲真的死在战场上了吗?”
“我记得他,他叫甘遂,是一个很勇敢的士兵,为了救身旁的兄弟而死。”将军的眼神忽得飘远,仿佛又回到了血雨腥风的战场。
“你记得他的名字?”
“所有为国而死的士兵,我都会记得他的名字,否则,就真的没有人记得了。”将军的语气里透着说不尽的落寞。
“谢谢你,安置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谢什么?我还要恭喜你呢!”
“我有什么可恭喜的?”
“恭喜你,要当娘亲了。”将军轻笑。
“啊,什么?”我惊掉了下巴,我要当娘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认了那一百个孩子做干儿子和干女儿。”将军不紧不慢地道。
“什么?我有小瑚和小二就够我操心的了,现在还凭空多出这么多儿子女儿?”我惊得坐起。
将军皱起又黑又密的眉毛:“小瑚和小二是谁?”
“啊……这个……”我偷偷打量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是我的儿子和儿媳妇啊。”
将军听了,脸色难看得厉害,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变得黯然,起身便要走。
“哎,我还没说完呢?小瑚是我领养的孩子。”
“领养?”将军皱起眉头,表示怀疑。
“他是一个珊瑚精,我是只鸟,鸟怎么可能生出个珊瑚呢?”见情况不妙,我赶紧打圆场。
“以后,不许再开这样的玩笑!”将军异常严肃地道。
“小女子知错了,大将军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我吧!”我拱手垂头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军撑起下巴,略作思考,“就罚你……同蓝其羽将军,同甘共苦,执手到老,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以此赎罪!”
“啊呀呀……”我故作惊讶,跳后一步,摆出夸张的表情,“这——么重的惩罚……叫小女子如何承受得起!”拱起手,“不过如果蓝其羽将军执意如此,小女子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将军终于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给了我一记当头爆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若得如此,此生足矣。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素馨、北玄参、老核桃,还有那一百个孩子住进了“漪兰居”。
“漪兰居”是在京城附近一个幽静秀丽的山谷内,竹林潇潇,临山伴水,远离喧嚣。这么好的地方,也不知将军是怎么找到的。我在幽谷周围设了结界,外人无法随意进来。
在幽谷内,老核桃负责打渔,素馨负责做饭,北玄参负责教孩子们强身健体,将军负责带来家用供给。
我负责欣赏老核桃打渔,负责在素馨做饭的时候帮倒忙,负责监督指挥北玄参教孩子们强身健体(我可是军师啊),负责调戏将军。(我是最忙的)
在幽谷里,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那群孩子除了跟北玄参习武就是缠着我跟他们玩游戏。
“十、九……四、三、二、一,你们都藏好了吗?我要来喽!”我眼睛蒙着折了好几层的纱巾,闭着眼睛,两只手在空中摸索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身后忽然传来微弱的脚步声,哪个孩子胆子这么大?敢在我方休眼皮子底下玩猫腻,看我不把你逮个正着!那脚步声停了下来,我屏息静气,推断他的方位。就是此刻!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回身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咦,感觉不对啊,哪有这么高大壮实的孩子。我扯掉眼上的纱巾,看见将军正吃惊地望着我。因为小孩子都比较矮,抓他们的时候我都要微微躬下身子,所以刚刚我的脑袋直接撞到将军的腹部。
哎呀,太尴尬了,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投怀送抱。
“义父!义父!……”孩子们都扑过来争相扯着将军的衣脚,抱他的大腿,俨然成了将军的崇拜者。
“方休,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将军背过手,故作严肃地斥道。
“怎么,你嫉妒我们玩的好不成?”
“我是觉得,孩子们再这样玩下去,性子都躁了,应该教他们些琴棋书画,磨磨性子,以后为人处事,方能静躁咸宜。”
“没想到你在教育孩子这方面还挺有见地的嘛!可是,你除了教他们打架还能教什么啊?”
将军神秘一笑:“等着看你就知道了。”
“那好,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哦!”
第二天,将军在院子里整整齐齐摆了几排书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百套小孩子的书生装,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试着新衣服,好不开心。
“看来,笼络孩子你有一套啊。”
“我是觉得,既然要学习,就要显得正式一些,才会让孩子们觉得学习知识是一件郑重的事情,需要认真对待。”
“我觉得,形式是次要的,内涵才是关键,否则岂不是徒有其表?”我倒要看看,他拉开这样大的阵仗,能教什么。
将军今日换了一身青布衣服,还颇有些教书先生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学生请坐好。”
此刻,那些孩子停止喧闹,有模有样地将身体坐直,静静等待将军训话。我也寻了个后面的位置,装模作样地作学生状。
“从今天开始,上课的时候不许称我为义父,要叫我先生,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孩子们带着唱腔异口同声地喊道。
“今天,我要给大家上的第一堂课是绘画课。下面,我为大家展示一幅画。”说着,将军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将一端挂在前面的架子上,手一松,那画卷便陡然展开。
这……这不是我还是方休鸟的时候为他画的肖像吗?他……竟然给裱起来了,这分明是在寒碜我嘛!
“先生,这画的是什么啊?”
“对啊,是一只老鹰吗?”
“不对不对,分明是个鸭子。”
……
“各位学生,你们看到的这幅画,便是你们的干娘——方休学生所画。”
孩子们齐齐望向我,弄得我很是难堪。
“不要着急,这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说着,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卷轴,照例挂在架子上展开。
这……这不是那****在将军书房用相思毫所画的吗?
“这不是义父,不对,这不是先生吗?”
“是呀,像是先生。”
“这是谁画的啊。”
“这一幅,也是方休学生画的,之所以把它和上一幅同时展示给你们看是为了告诉你们:天道酬勤,勤能补拙,只要肯努力,你们也可以的!”
孩子们听了,纷纷拍起小手。
“好了,今天给你们的作业就是临摹这第二幅肖像,临摹好了就可以下课了。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嗯。”将军满意地点点头,向我投来得意的眼神。
“这算什么?你来教画画,却用我的作品做范例。你这是在偷懒,还是在自恋呢?”
“没错,是自恋,也是偷懒。我不过是给你打个样子罢了。”
听了这话,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之后的日子,我终于从小青口中的“先生”成了真正的先生,每日教他们读书、写字、画画,给他们讲我所见过的,听过的奇闻异事。
在孩子之间,也逐渐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小核桃虽然年纪不是最大的,却逐渐成了孩子中的灵魂人物。孩子们偶有争执,他几句话就劝开了。他成熟,独立,细心,有责任心,每次吃过饭后,别的孩子都忙着玩去了,他却留下来收拾好碗筷再出去;孩子们摘了山上的野果,将果核扔的满地,他会悄悄捡起;孩子们整日里丢三落四,经常找不见笔墨纸砚,小核桃就把自己的分给他们。他总是默默为大家做很多事。
在学习方面,小核桃的表现也极其好。他记性好,喜欢读诗,尤其喜欢钻研兵法,将军说他有做大将的潜质。北玄参教大家习武,他又是最勤奋最有天赋的。北风和北雅都很崇拜他,奉他为大哥,成了他左右护法,三人整日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