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马上就好,这就出去了。曼妃娘娘感恩皇上明辨是非,不使她致冤,所以决定盛装打扮一下再去见皇上,以谢隆恩。”
“爱妃能有此心,朕心甚慰。”
“是啊,经此一劫,曼妃娘娘方才懂得皇上的真心,以后再不会对皇上若即若离了。”
“嗯,好,如此甚好。”皇上喜不自禁。
我表明虽然淡定,心里却明白:这只是拖延之策,并非长久之计,要想脱身,需得另想主意才好。如今我们身处血余阵中,想出去是不可能了,况且那长石道人还守在殿外,就是想报个信也不容易。
有了,相思毫!
我拿出黑雁羽,飞速坐到桌前,铺纸设砚:“苡仁,还傻愣在那里干什么?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娘娘,就赶紧来研墨!”
“哦,好。”苡仁用袖口擦了两把眼泪,撸起袖子,从地上爬起来。
我蘸了蘸墨汁在纸上龙飞凤舞:“将军在否?将军在否?方休有急!”
此刻,将军一定也守在檀香殿外,那里人多眼杂,不知能否收到我的信。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焦急万分地等待。
未几,在我的宣纸下行显示出一行虬劲的行书:“蓝熠在此,但讲无妨。”我的心这才略微安定下来。
“璎珞有难,速寻狼妖,要回女娲石,急急急!”
“好,我这就去。你要保重。”
“爱妃,爱妃,好了没?”
“还没有,马上!”我赶忙将宣纸揉作一团,放在火里烧了。
“那长石道人说,一盏茶的时间已到,快出来,让他看看,我倾国倾城的爱妃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璎珞睁开眼睛,淌出两行眼泪,悲伤地道:“方休,我想回家了……”
我心里莫名一酸,点头道:“好,回家,这就回家,方休这就带你回家。”我从怀里扯出一条纱巾帮她蒙上面,拿过一条黑色的披风帮她裹在身上,又为她戴上一顶白色的幕篱,这才扶着她慢慢走出去……
“爱妃怎么裹得如此严实?”皇上的眉毛扭作一团,片刻又舒展开,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明白了,爱妃是要给朕一个惊喜对不对?快摘下幕篱,让朕好好看看。”
“皇上,不急,出门见了长石道人再摘也不迟。”
“对,对,说的有理,那咱们赶快出去吧!”
走出殿门,那长石道人正守在殿外,手握拂尘,一脸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妖孽,你大限已到,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长石道人掸了掸拂尘,一阵疾风吹来,掀掉璎珞的幕篱。
“啊……这……哪里来的老太婆!”皇上大惊失色。
“皇上莫惊,曼妃娘娘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被这个老道下了药,苡仁可以作证。”
“对,就是这个道士给的我百毒散!”苡仁道。
“皇上,你可看清了?这还是您的曼妃娘娘吗?”
“这个丑陋的老太婆怎么可能是我的曼妃娘娘?”
“皇上明鉴,真正的曼拉公主早就被这个女妖害死了,眼前的这位分明是个凤凰花精!”
“没错,她就是个老妖怪!来人,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敢抓璎珞?先问过我的刀吧!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上前将匕首架在皇上的脖子上:“皇上,君无戏言,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愿与曼妃娘娘白头偕老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吗?”
“君……君木姑娘,刀枪无眼,你可千万……千万当心啊!”皇上一脸惊恐地盯着我的匕首。
“曼妃娘娘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都是被这个长石道人所害,还不命他带着他的人退下?”
“好好,长石道人,朕命你退下。”
“皇上,恕贫道不能从命。”
“长石道人,就当朕求你了,快些退下吧!”
长石道人眯起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笑,“妖孽,你以为凭借这点小伎俩就可以威胁到我吗?要杀你就杀吧,杀了皇帝,天下必然大乱,你以为那个病秧子太子撑得起来吗?天下若是大乱,必定会引起神明震怒,你以为你们的妖君会放过你吗?”
“那又怎样?天塌下来,我一个人扛着便是了。”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妖精如何去补天大个窟窿。”
想不到,这个老道竟然不吃这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即使死也要找个垫背的。我狠了狠心,刚要下刀,却忽然想到了将军,他心系天下苍生,我怎么忍心将他靠流血牺牲换来的太平江山毁灭?只是这一个溜神,我的手腕便被那长石道人的拂尘缠住,我猝不及防便被甩到了一边,那皇帝便被道士的拂尘卷了去。
“长石道人……”皇上抚着胸脯,“朕刚刚受了些许惊吓,要去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斩妖除魔,贫道职责所在。”
待皇上走了,那群道士便如饿狼般围了过来。
“受死吧,妖孽!”长石道人用拂尘在空中画了一个“绝命符”用掌风一推,那符便风驰电掣般袭来,流朱伞再次叮铃铃作响飞过去将其抵住,只是这次流朱伞摇晃不定,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法器总是与主人血脉相通的,主人失去法力,法器也会随之变弱,况且这“绝命符”似乎比“生死符”更厉害些。
因为超过了待在人间的期限,我的法力也渐渐减弱,已经无法召唤出玄光弓。不行,一定要撑到将军带着女娲石回来!来不及多想,我捡起匕首朝着长石道人扑过去……拼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那长石道人却并不把我放在眼里,只是使出了三成的功力,一副陪我随便玩玩的意思,只道我会知难而退,谁料我竟然如此难缠。
不知被打倒了多少次,我擦了擦嘴角的血再次爬起来。
“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长石道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性,劈空一掌,我便倒在地上再无法爬起来。
长石道人径直走向璎珞,拔出腰间的一柄桃木剑,在上边施了法,然后刺向流朱伞,流朱伞被生生戳出一大窟窿来,然后凄然落在地上,绝命符瞬间从璎珞身上贯胸而过,强大的气流将璎珞催飞到窗户上,然后狠狠地摔下来,呕出一口鲜血。
不!不要!我远远地看着却无能为力,那一刻,我宁愿受伤的那个是自己。
“受天地精华修炼六千年妖精,这可胜过世间任何修炼圣器。”长石道人得意地捋了捋长长的胡须,随即运功,将璎珞御在半空。
璎珞像是被什么包裹了起来,她的血液化作雾气从身体向外蒸腾,逐渐在她的周围形成一个团红色的血雾。
“你不是想破这个血余阵吗?那就让我来帮你吧!”长石道人仰天大笑。
“不要用璎珞的血,还是用我的吧!”我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那鲜血便好似受了什么吸引,化作雾气向天空升腾去。
长石道人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污染我最纯粹的血!”但此刻他想阻止我已经来不及了。
日色渐沉,残阳如血。
檀香殿上空血气氤氲,绯色如霞。一股腥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血液犹如游丝般被血余阵吸走……我的天空忽明忽暗,忽然黑白,忽然血红……
不知过了多久,我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天色渐暗,暮霭沉沉,死亡垂涎着原本鲜活的生命。
突然,轰然一声,犹如天塌地陷,天光一闪,亮如白昼。
“住手!”我勉强睁开双眼,看见一道绯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竟然是——红鳞!
红磷手持红绫,一缠一抡,那长石道人便摔在檀香殿的屋顶上,砸出一个大窟窿来。
我听见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晃动的声音,龙芮太子也来了。
我的心里划过一抹希望的曙光。
红鳞开始与长石道人斗法,龙芮带来的人开始与长石道人的弟子们厮打。兵戈相见声此起彼伏,一切都陷入了混乱。
迷蒙中,我和璎珞不知被谁救起,转眼间被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房间。
将军,是将军!在那里,我看见了将军!
狼妖也来了,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法力,开始用女娲石为我和璎珞疗伤。大夫们七手八脚地围着为我们包扎伤口。
恍惚间,我感觉到将军握住我的手,他说:“别怕,方休,我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我是要死了吗?”我用虚弱的声音问道
“不会的,福大命大的方休怎么会死呢?”
“可是……可是我好冷啊……”
“我抱着你,抱着你就不会冷了。”
“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这次,我再也不会松手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在女娲石的供养下,我渐渐有了些意识,虚浮的灵魂也落到了实处:“璎珞……璎珞怎么样了?”
“她……会好的。”是龙芮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们不能再离开这里了,必须马上跟我走!”是红鳞回来了。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的!”将军挡在我面前。
“你难道想让她死吗?如果不想让她死就让开!”红鳞厉声道。
我努力想抓紧将军的手,可手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只手离我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