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宫。
白其羽一把钳住太白金星的喉咙,咬牙砌齿:“说,是不是你搞得鬼!”
“战神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说,是不是你在酒里给我下了什么东西?”
“原来战神是因为此事动怒啊。”太白金星推开白其羽的手,仿佛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
“好啊,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说,为什么要如此设计陷害我。”白其羽攥紧拳头,强抑心中怒火。
太白金星不紧不慢地:“你以为,真的是因为我那盏酒的缘故吗?这不过是你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之所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是你的心还没有放下。你可知,多年以前你曾经做过一场不为人知的交易,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换这一段缘,为此,你宁愿在忘川河边做一个摆渡人,在地府里受尽苦难。”
关于三界魂灵交易世界自己是知道的,不过这个老头说的究竟几分假几分真还未可知。
太白金星缓缓踱着步子:“世事姻缘皆有定,如果不是因为你掀翻了她要呈给王母娘娘的衣服,她也不会控制不住体内怒火不慎烧了王母娘娘的衣服,如果不是她不慎烧了王母娘娘的衣服,也就不会被关进天牢,如果不被关进天牢,你也就不会因为要寻自己的母亲而遇见她,如果不是你在天牢遇见了她,你们也就不会有以后的缘分了。所以,她,就是你要找的前世恋人。”
这个老头,说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不过是想掩饰自己的无耻行径,白其羽微微一笑:“谁规定她是我前世的恋人,此生我就一定要喜欢她呀,如果真的有交易那回事也一定是我当时走火入魔一时糊涂。老头,今日暂且放过你,不过我警告你们,以后不许拿我们之间做文章,从今以后我不想与她有任何联系!”说着,气势汹汹地回了自己的梅园。
再说红鳞,因为记挂着方休,蟠桃宴一结束他便到芳灵阁去寻她。
当当当地敲了门,却没有回应,贴着门听去,只听得嘤嘤哭泣的声音。红鳞心里一急,未及多想便撞开了门,却见一个女子正埋在被子里哭泣。
“方休,你怎么了?”红鳞扯开被子,看见一个红着眼睛、满脸泪痕的面庞,却见不是方休。是了,方休的床在那边,自己太心急了。
“红鳞上仙,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葵强忍住啜泣。
“我是来找方休的,她怎么不在?”
“不知道,她被半夏阁主安排去管理梨园,此刻应已搬过去了吧。”
“好,我知道了。”
离开芳灵阁,红鳞有些隐隐不安,为何会是梨园呢?为何她与他总是有那样斩不断的联系呢?
恍恍惚惚来到梨园,红鳞忽见一个红色的身影跑了进去,情知此人是方休,便追了过去。
“方休,等等我!”
听到红鳞的呼唤,方休跑得更急了,终于赶在红鳞追上自己之前将他关在门外。
“方休,我是红鳞啊,你开开门。”红鳞急切地敲着门,“方休,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快开门啊!”
方休在门上施了一道结界,背靠这门,无力地滑下去,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崩溃了。
“哐哐哐!”红鳞还在不断地敲着门。
“红鳞,你走吧!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方休,你在说什么?你把门打开,我们把话说清楚。”
“不必了,我们有缘无份,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方休,你把门开开啊……”红鳞无力地靠在门上坐下,两个人仅仅是一门之隔,却仿佛是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
或许,从白其羽出现的那一刻他已预料到了这结局。他可以轻易打开眼前的这道门,却始终无法打开她心里的那扇门。
两个人就那样隔着门,背靠着背坐了好久好久,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方休,你遇见他了,什么都记起了对不对?原来不管你先遇见的是我们中的谁,或早或晚,你都会爱上他,我终究是输了。”
觉察到红鳞起身离去,方休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被抽空了,她抱着膝,任眼泪决堤而出。
泪水总是没有尽头,只有行动才能解决事情。方休擦干了泪,化悲愤为力量。
方休换下了象征着羞耻的处子衣,却发现无论自己换上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会变成红色,莫非这便是命么?让她始终无法摆脱那道阴影,永远带着羞耻与仇恨活下去?也好,这会成为一种警示与提醒,方休这样想。
方休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为王母娘娘刺绣了一件无缝天衣,她悄悄从天牢里逃出来,总要给王母娘娘一个交代,让她忘怀那件不愉快的事,也就不会追究自己的过失了。再者,她发现那人的盔甲造型别致并非天牢中人所有,想来侮辱自己的很有可能是某个来参加蟠桃宴的神仙,一旦蟠桃会结束,大家各奔东西,自己还到哪里去寻?所以,她要依靠此天衣马上获得王母娘娘的信任,方可获得进入朝会的机会。
“凤凰仙子,方休不慎将王母娘娘的衣衫烧毁,特制此衣以表歉意,还请凤凰仙子帮我转交给王母娘娘,只要凤凰仙子愿意帮忙,方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
“方休,你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人只有不断变强,才不会被人欺负。”
“现有一事令我十分头疼,你可愿为我分忧?”
“凤凰仙子请讲。”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是为万物生灵搭载之所用,只是最近那鲲却飞不起来了,诸神皆怀疑此事与龙珠落位有关。龙珠落位,天生混世魔王,可为婴孩可为老人可为少年,扰乱三界秩序,你可愿代表鸟族前去调查此事,护佑大鹏重飞?”
“维护三界秩序,我鸟族义不容辞,方休亦不敢推辞。”
“只是现在突然冒出一个鱼族,认为此事该由他们处理,你可愿代表鸟族去争取?”
“方休愿意。那这天衣……”
凤凰仙子淡和一笑:“既然这衣服是你亲手所制,自然该由你亲自献上方好。”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在凤凰仙子的引领下,方休见到了王母娘娘。
看到无缝天衣的那一刻,王母娘娘眼前一亮,只见此衣因风则起,沾水不湿,上绣山河社稷,说不出的精致秀美。
“这是你亲手绣的?”
“是。”
“嗯,倒很合我的心意。”王母娘娘大悦,“你想要什么赏赐?”
“方休不过是将功折过,不敢要什么赏赐,只希望能够有机会在王母娘娘身边服侍便心满意足了。”
“你果然聪明,我看得出你身怀异禀,为我一人服务不如为三界服务,你还是跟在凤凰仙子身边吧。”
“谢王母娘娘。”
玉帝的太微玉清宫圣殿。
“关于龙珠落位之事,诸仙有何看法?”
“启禀玉帝,这混世魔王乃是人妖兽魔的合体,经大地孕育,妊娠而生,有通八方之慧,拥有通天彻地、驾驭万物的力量,万万不可小觑啊。”
“管它是神是魔,天庭中这么多天兵神将,随便派上千八百个,还愁抓不住它?”
“此言差矣,万物相生相克,非蛮力所能取。世间万物各司其职方能有序有序运转,盲目派遣天兵天将只会给三界带来无谓的伤害。”
“要我看啊,无需动用武力,只需派人前去招安便可。”
“说什么呢?上次孙悟空倒是被招安了,最后不也闹得个大闹天宫的下场吗?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啊。”
诸仙争论不休,白其羽嘴角微扬,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热闹。有什么可争的,最后还不得靠他出场。
“这……这……老君有何看法?”
“玉帝莫急,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刚刚听了诸仙的看法,各有其道理,只是欲治病必先了解其病理,否则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听闻那混世魔王狡诈诡谲,踪迹难寻,大举围捕实在费时费力,也未必会有收获。我看这样吧,不如就从鲲鹏难以展翅这件事入手,派遣天神前去调查,顺藤摸瓜,没准便可以找到降伏那混世魔王的合适办法。”
“老君所言有理,那该派谁去好呢?不知可有请命者?”
闻听此言,殿上一片噤声。这实在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上次捉拿齐天大圣时已是费尽周折,但那时大圣且是正面相争,而这次是敌在暗,我在明,难免不会奔波劳烦却徒劳无获。
“回陛下,小仙愿意前往一试。”正在这时,方休站了出来。
红衣女子?白其羽心里的那根弦瞬时绷紧了,待看清她的面容,他吃了一惊,这不正是天牢里的那个女子吗?怎么会这样,她当时明明是一袭白衣……难道她真的是自己的前世恋人?
“哦?请命者何人,为何我不曾见过你?”
“回陛下,小仙方休,乃是凤凰仙子门下弟子,初初为仙所以陛下不识。那大鹏乃为我鸟族一员,它无法展翅,自该由我鸟族负责。”
“嗯,有理,那就……”
“陛下且慢。”红鳞突然站了出来。
“哦?红鳞上仙有何见解?”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这鲲乃为我鱼族,此事自然该由我鱼族处理。”
“嗯,也有理。”
“不,陛下,鲲虽为鱼,问题却未出现在游泳,而是出现在展翅上,此事还是该由我鸟族负责。”
“陛下……”
“够了。”玉帝一声喝断,“都是为了天庭效力,有什么好争的?大不了你们一起去罢。”
方休还想争辩什么,但玉帝已经没有听他们争吵的意愿了。
“老君,如此安排可妥?”
“陛下英明,只是这鱼鸟二位仙家多有争执,恐怕难以齐心做事,不如派天帝手下的天空战神白其羽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朕正有此意。”玉帝扬了扬声音,“天空战神何在?”
“属下在。”
“你可愿前往?”
“陛下,属下听闻自己的母亲雪女两年前因为犯了错误而被困在天牢,不知可有此事。”
“哦?太白金星,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
“这样啊,朕知道了。白其羽,朕向你许诺,你收服那混世魔王得胜归来之日,便是你母亲被释放之日。”
白其羽咬了咬牙:“既然如此,白其羽在所不辞。”
“好……好……如此甚好。诸位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便散了吧,如果有什么需要诸位帮忙的,朕自然会去通知诸位。”
“玉帝英明,臣等告退——”
散了朝,方休的目光仍在诸位神仙身上徘徊,她偷偷看过了所有人的脖子,都没有疤痕,唯有几个人穿着盔甲,看不真切。
不行,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虽说扒别人的衣领不太礼貌,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喂喂喂,你干什么啊。”
“疯了吗……真是的……”
“这谁家的疯女人,快把她带走!”
“对不起……哦……对不起……”
“方休,你在做什么!”红鳞一把抓住方休的手腕。
方休一把挣开:“我在找人,别管我!”
“方休,你在找什么人?说出来,我帮你找。”
“不必了。”方休冷冷道,随即钻进了人流,跑向前。
怎么回事,这几个可疑对象都不是,方休跑到了殿门外,远远地,却见那日撞了自己害自己被自己打入天牢的天空战神正在和璎珞交谈,他那衣领也是挡了脖子的,难道是他?
方休走上前,璎珞首先看见了自己,面色十分惊慌:“方休,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其羽看见方休走过来,不免有些做贼心虚,心想若是这女人当着这么多神仙说出那晚的事,自己岂不颜面尽失?于是匆忙向璎珞告别:“既然你有朋友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方休还欲追去,却被璎珞拦住:“方休,你来的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璎珞,你找我有事?”
“是啊,我想知道——你和红鳞之间到底怎么了?”
方休微转过身:“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为何?”
“没有为何,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方休!”红鳞追上前,方休正欲逃脱,却听得他说,“你可以不理我,但你连小葵都不管了吗?”
“小葵她怎么了?”
“自从蟠桃宴回来,小葵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听了红鳞的话,方休急忙向小葵住的地方而去。此刻,小葵已经从芳灵阁搬到了瑶池。
“小葵,你怎么了?”
小葵见是方休回来了,一头扑进她的怀抱痛哭流涕。
“小葵,到底是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帮你讨回公道。”
“没有人欺负我,是天空战神。”
“天空战神?你不是一直想在蟠桃宴上为他跳舞吗?他怎么对你了?”
“我才跳到一半,他就拍案而去了。”小葵委屈地嚎啕大哭,“我准备了那么久,可他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
也就是说,他没有参加完蟠桃宴就离开了,而自己在天牢里被人侵犯的时间恰恰是蟠桃宴的时间,一丝疑虑闪过方休的脑海。
“小葵,你别难过,或许那个天空战神不是个好人。”
“你胡说!不许你这么说他!”小葵哭得更凶了。
晚上,方休回到梨园,但她没有睡觉,而是准备去找天空战神探个清楚。她知道,他就住在梨园隔壁的梅园里。
彼时,白其羽躺在床上亦是难以成眠,虽然自己不是有意对她做出那样的事,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大丈夫,岂有躲躲藏藏、不负责任的道理?于是起身决定向那个叫方休的姑娘说清楚,要杀要刮随她便是了。
“不许动!”一柄木剑架在了白其羽的脖子上。
“玄牝剑?”
“你怎么知道这是玄牝剑?”方休吃了一惊,这剑是自己才发现可以从自己身上幻出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诺——剑上写着的。”
顺着白其羽的目光看去,方休果然见剑身上用小篆刻着玄牝二字。
“是你啊,好吧,我承……”
“少废话,不许动。”
“好,我不动。”
方休将手探到他的衣领,果然见那脖颈上一道醒目的疤痕,顿时怒火中烧:“果然是你,我杀了你!”
“等一下。”白其羽一把抓住方休的剑,“要杀我也可以,先让我把话说清楚。”
“好,我也正想让你死得明白,说!”
“首先,我承认,那天在天牢我确实对你做了那种事,但是,我是被人下了药,否则,我堂堂战神,向我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我还会强暴你不成?”
方休冷冷一笑:“你在开玩笑吗?是谁给你下的药,他怎么知道你中了毒后恰好会去天牢?又恰好出现在我身边?”
“我怎么知道?我还想讨个说法呢!再说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啊,如果当时不是你突然抓住我的手,我怎么会情不自禁?”
方休悲愤难抑:“所以,仅仅因为我抓住你的手你就要毁了我的一切?”
“我没有要狡辩的意思,只是想说明事情的真相,现在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想杀便杀好了!”
“好,我便留你一个全尸!”说着,方休一剑刺上他的胸脯,只是他的身体像铁一样坚硬,只听“铮”得一响,剑竟然弹了回来,方休又换了其它位置,竟然刺不进去!
“忘了告诉你了,我是神,神是不会死的。”白其羽也表示很无奈。
看见白其羽一副无赖的嘴脸,方休又急又气又悲又愤,见没有办法杀掉他,索性手腕一转将剑横上自己的脖子欲自刎以卫贞洁。
“你要做什么!”白其羽一把抓住剑身,心也陡然一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刚烈之女子?
“你别管我!杀不了你我亦没有脸面在这世上存活!”
“要自杀到别处去,为何非要在我面前!”白其羽吼道。
方休杀他不成,就连自杀也无果,霎时绝望无比,眼神也变得空洞:“好,我去别处。”
“你哪都不能去!”白其羽一把夺过方休手中的剑,扳过她的肩膀。
“你这个臭流氓,你别碰我!”方休哭泣着挣脱。
白其羽紧紧握住她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的目光:“好吧,我承认此事我也有错,可我又没说不愿意负责,大不了我认倒霉把你娶了做我的战神夫人,养一个女人我还是养得起的。”
“你——无耻!”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方休身子一软,晕了过去,白其羽急忙将她扶住抱到床上去。
自己究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今生要碰到这么倒霉的事!
床上的方休,即使晕着眉头仍旧皱在一起,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泪痕犹在,却毫不引人怜惜。
白其羽想起她刚刚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哪里像一个仙子。贵为战神,自己也算阅女无数,哪一个不是温柔似水,甜美可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前世的自己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虽然不喜欢她,可他还是抱着负责任的态度守在她的床前,心想万一她半夜醒来再自寻短见可如何是好。
“红鳞……红鳞……”睡梦中,方休一直在喊着这个名字,白其羽忽然想到在天牢的时候她抓住自己手的时候也在喊着这个名字。
能够让一个女人在睡梦里都喊着的名字一定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吧。
红鳞?好生熟悉。
他忽然想起来了,今日在圣殿之上正是他和方休在争夺处理鲲鹏展翅事宜的机会,而那个红鳞好像就是自己初到天庭时遇见的那个记账的,还有,在月老殿里,他拉着的那个白衣仙子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女子。怪不得她如此恨自己,原来她早已有了心上人。
虽然他不喜欢她,可她毕竟是自己前世的情人,前世的恋人却爱上了别人,这种感觉……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