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玄牝木显然要比驾云要快些,一醉仿佛天生具有驾驭法器的能力,在他的驾驭下,我们如同风驰电掣般,终于追上并超越了松音道人,一个急转弯,将他拦截在空中。
“松音道人,你的死期到了!”
我幻出玄光弓,毫不犹豫地朝松音道人射去,眼看就要射中,谁知只听得“叮”得一声,一个黄影闪过,这一箭却被百草霜的照妖镜挡了去。
“方休,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放过我爹吗?为何此刻又痛下杀手?”
“百草霜,你可知他已入魔,不再是那个正气浩然的松音道人。现在他要追杀的是我的栩栩,宁可错杀,我也绝不能让栩栩身处危险之中!”
“方休,我知道,但他是我爹啊!我不能允许别人伤害他!”
此刻,我也陷入了两难之中。百草霜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作为女儿,她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但作为母亲,我的行为也无可厚非。正当我犹豫不决,谁知松音道人看准我们说话的间隙,忽然绕过我们向前飞去,此刻栩栩正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着,观察着我们的动向,松音道人便直向他扑去。
“栩栩,快跑!”我一声惊呼。
此刻,栩栩已经来不及跑了。听到我的呼喊,栩栩忽然将自己转成一个陀螺,向地面钻去,转眼间便没入了沙漠之中,紧随其后的松音道人也随之莫名消失了。
“百草霜,今日栩栩若是有个好歹,莫怪我不念往日情分!”看到栩栩消失,我不禁气恼万分,急忙令一醉落到地面上。此刻,黄尾也赶上来了。
虽然刚刚亲眼目睹它钻进了沙子,可也只是知道一个大致的范围,我们弯着腰,在地上开始了地毯式的寻找。
“方休,你确定栩栩是在这里消失不见的吗?”一醉道。
“没错,就是这里,仔细找,一定可以找到的,我的栩栩那么聪明,一定是藏在哪里了。”
“方休,之前你说他是你一个很重要的一个亲人,怎么会是一颗蛋?”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要不要告诉他栩栩的真实身份?算了,这事一时半刻说不清,还是先找到栩栩再说吧,再者,如果他知道栩栩是他的孩子难免会关心则乱。
我正仔细寻找,忽觉脚下一空,便陷了下去,一醉拉了我一把,结果自己也跟着陷了下来。
待我掸尽身上头上的黄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好像是一个人的陵寝。
“这个陵寝看起来还挺大嘛,只可惜应该是遭到了盗墓者的扫荡,成了一个空壳子。”一醉一边打量着周遭的情况,一边感叹道。
进入一个内室,忽然看见一口巨大的棺材摆在正中央。
“咦,一醉,你说松音道人会不会藏在这棺材里啊。”
“那就掀开棺材看看喽!”说着,一醉凑上前。
“等等。”我急忙阻止住他,“算了,死者为大,死者为大……”
一醉突然打量着我笑了:“哦,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方休也会怕鬼啊。”
“那又怎样,很丢人吗?”我狠狠白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不丢人,就听你的,不掀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走,我们到那边看看。”
刚走了两步,身后的棺材里忽然传来可怕的声音,像是金属相击,又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木头。
“一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我的心里扫过一阵寒气。
“没有啊,不要自己吓自己。”一醉大大咧咧地道。
“你仔细听,我真的听见声音了!”
“是吗?”
我们停下脚步,静静倾听,那声音也越来越大,并且——好像——真的是从那棺材里发出来的!
“一醉,不会是要诈尸了吧!”我吓得一头扑进一醉的怀抱。
“是啊,就是要诈尸了,你不要睁眼睛哦,否则会吓死你的,你先在这里待着,我过去看看。”一醉不断地抚摸着我的后脑,安抚道。
“不要……不要离开我,我怕!”
“听话!我去去就来。”
好说歹说,一醉摆脱了我,闲庭信步地走上前,我眯着眼睛,用手挡住眼睛,想看却又不敢看。
只听得棺木被移动的沉重声音,他发出一声轻微讶异的声音,好像从里面取出了什么,然后是拔剑的声音,我瞬间感觉眼前一片光亮,于是缓缓挪开手,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醉刚刚将一把剑拔出了剑鞘,寒光闪闪,一时间,将黑暗的陵寝照得很亮。好一会,那光亮才逐渐暗淡下去。
好熟悉的寒光!好强的剑气!哪怕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也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是一柄有灵性的绝世好剑。
我惊奇地走上前,仔细一看,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话音也变得颤抖起来:“这……这不是灵犀吗?”
“奇怪,你怎么会认识这把剑?”
我呆呆地望着它,喃喃自语:“因为……因为这把剑是蓝熠将军曾经用过的……所以,这里应该是蓝熠将军的陵寝。”
目光不由得扫过棺材,里面并未有将军的骸骨,只有一件黑色的披风,原来这里只是一个衣冠冢。
我正要将那件披风取出,一抹艳丽的红色却突然映入眼帘。看到上面那个丑陋的方休鸟刺绣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瞬间泪目。
将军,这是我亲手为你缝补的披风,没想到你还一直留着。
我颤抖着捧起那件披风,一个信封随之落地。
我捡起它,发现上面写着“方休亲启”四个大字。
这是将军虬劲的笔迹不会错!都说见字如面,看到这熟悉的字迹,我仿佛看见将军就在眼前。
奇怪,将军明明有相思毫,想要对我说什么为何不直接写给我呢?我急忙打开信封,只见上面写道——
“方休,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虽然不知道你是否可以收到这封信,可我还是决定把它写下来。
方休,对不起,这一世,终究是我抛弃了你。不过走向死亡的那一刻,我心中是快乐的,因为我心中怀有希望。生是为了死,死亦是为了生。阅尽一世繁华,我仍在原地等你。
虽然我死了,可我知道,一定会有其他人代替我来守护你。青葱的小苗会长大,总有一天,那一百个孩子会成为荫蔽你的大树。
方休,我已经给秦艽写了遗书,交代了一些事情,他是我最信得过的生死之交,一定会帮我完成这最后的心愿的。
死后我的陵寝会修在我们初遇的地方,不过我的骨灰却会撒进沙漠——我曾为之征战的沙场,这样我的灵魂便得以自由了,随风飞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天命有数,轮回有定。你是妖,我是人,自古人妖殊途,只要一天不打破这桎梏,我们就一天不会获得幸福。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在轮回里重新遇见,但我希望你不要沉溺在爱情的漩涡里而不能自拔。方休,你是鸟,鸟儿的幸福是天空。如果想要长长久久的幸福,我希望你可以放下一切,修道成仙,而我,会在最美的天空等你。——蓝熠”
泪水不由自主地模糊了我的双眼,唤醒了隔世的疼痛,我没想到,原来一切早已在你的掌控之中,原来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哪怕是在梨园那孤独的三年,你也一直都在。
“上面写的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这信也是写给你的。”一醉看了信,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这把剑叫做灵犀,以后,你就是它的主人了。”
我将一醉手中的灵犀拿过来,仔细打量,剑鞘已经锈迹斑斑,但剑身还像最初般锋利。剑用久了,也会有灵性,所以,刚刚一醉出现在棺材旁的时候,那剑才会动。这里遭遇过盗墓这把剑却没有丢,我想,是因为只有一醉才能接近它吧。
正这时,我身上的玄牝木却突然飞了出来,我手中的灵犀好似收到了感应,不受控制地飞到了空中,一时间,电光火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待我勉强挪开袖子,却见那玄牝木已被灵犀削磨成了一柄木剑。
原来,它们一雌一雄,一个锋芒毕露,一个锋芒暗藏,正是天生的一对。
削磨完毕,灵犀飞回了一醉的手中,玄牝飞回了我的手中。
我和一醉彼此相视,都似明白了什么。
想不到,栩栩竟然是打开将军陵墓的钥匙。
我们正欲继续寻找松音道人,却见他正要趁我们不备偷溜出去,却被我们逮个正着,彼时,他的怀里正抱着我的栩栩。
“把栩栩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两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别……我把它交给你就是了。”
抢回了栩栩,我们押着松音道人走了出去。
百草霜正焦急地等在外面,见我们出来了,急忙走上前:“方休姑娘,既然栩栩已经安全无恙了,可否把我爹交给我,我一定会助他战胜邪魔的。”
“不行!他是你的亲人,如果交由你照顾,你一定会被他蛊惑的,不如先将他带回梨园,大家一起看管,等到红鳞来了就好了。放心,只要他不再伤害我的栩栩,我不会杀他的。”
“也好,我会一直守护在我爹跟前的。”百草霜想了想,道。
此刻,黄尾走上前:“这个松音道人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帮你看好他。”
“嗯,有你帮忙我就放心了。”
黄尾走上前,变出一根绳子将松音道人捆成一个粽子,朝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这可是我的千丝绳,你逃不掉了,走吧,老道。”
“一醉,现在没有玄牝木了,看来我们只能驾云回去了,你可以吗?”我转身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对一醉道。
其实我这话是有些挑衅意味的,但一醉并未恼,只是微微一笑:“可是我现在有灵犀了啊,你难道没听说过御剑飞行吗?”
我迅速在大脑里搜刮了一通知识储量,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心底还是掠过几分怀疑:“光说不练假把式,你真的会御剑?”
“好,那我就练给你看看。”一醉将灵犀拔出,扔进空中,以意炼气,那灵犀果然定在了那里,一醉一跃而上,它真的带着一醉飞了起来,一会就消失在了空中,我不由得暗暗称叹起来。
一会,一醉又回到了我的视线之中:“方休,你也可以的,来,试试!”
我狠命地摇摇头:“这可是刀尖上的买卖,我带着栩栩,还是驾云更安全些。”
“方休,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这剑虽然看起来轻薄窄小,但只要你心中没有畏惧,它不但可以助你平稳飞行,还可以助你飞得更快更远。”
在一醉的鼓舞下,我放弃了心中疑虑,也照着一醉的样子做了起来。
站在玄牝剑上,我歪歪斜斜,几次都想放弃。
“一醉啊,我觉得还是自己的翅膀比较靠谱,这个太难了,我以后再慢慢学好不好?”
“不行!此刻畏惧无法克服,下次就更没有办法克服了。”一醉飞到我身边,牵起我的手,与我并肩而行。
一醉,你可知,现在是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飞?
回了梨园,我松了一口气,安置好栩栩,躺在床上,思虑万千。
那个魔王积虑太深,如今又派遣他的邪魔大军入侵妖界,是何居心?如今我们虽侥幸逃过一劫,可他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这次,我绝不可以坐以待毙了!
如今也不知妖界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只可惜我已经被魔气入侵,无法再回到妖界,没有办法帮到他们。转念一想,虽然我没有办法去妖界帮他们御敌,但我可以帮他们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啊,只要我将那蠢蠢欲动的魔王重新镇压住,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可是,我们的力量都太微弱了,并不懂得镇压之法。
对了,师父!师父那么厉害,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这样想着,我将栩栩交给黄尾,要他帮我好生照管,然后御剑飞回了南方师父住的竹林。
“师父,方休有事想要请求师父帮忙。”
“哦?我自己的徒儿我了解,你不喜欢求人,如果不是碰到十分棘手的事情是不会来找我的。说吧,什么事。”
“师父,您可知道沙漠里有个魔王,现在他正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封印,重回人间,一旦他回到人间,后果不堪设想。师父,您是天神,又法力强大,一定有办法将他重新封印的!”
“沙漠里的魔王?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要出世了。”
“师父,您知道他的来历?”
“这样,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师父请讲。”
“一千年前,黄河边上,曾经长着一棵凤凰树,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小的一棵,幼弱得随时都会被风吹弯,可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正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一切。一百年后,这株凤凰树已经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他的绿荫足以供十辆过路的马车遮荫休息,更让人叹为观止的事,每到开花时节他就会开出红烈烈的花朵,灼灼的颜色足以让这世上所有的花朵黯然失色。可是在人们的眼里,这棵树并不是一株有价值的树,除了鲜艳夺目,他没有任何用处。用他的树枝烧火,火会马上熄灭;将他的树枝放在水中,他会立即沉到水底,也没有办法做船;想用他做家具,可是他却扭曲难以成形,还会吸引来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得以活了一百年。每个看见他的人都不由得叹息:好大的一棵树啊,只可惜没有什么用。这话被这棵凤凰树听到了,他开始变得很自卑,满树红红的凤凰花也哀哀地落了一地,这美丽的花朵随着江水向下漂流,被一棵桐花树看见了,从此,她便爱上了那艳丽的颜色。然而,因为她是一棵没有脚的树,虽然很想知道这艳丽花朵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却一直无法见他一面。”讲到此处,师父突然长叹了一声,吟诵道——
“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师父,后来呢?”
“后来,为了排遣这份相思,桐花树请求路过的相思鸟衔了自己开的一朵桐花送给凤凰树。收到桐花的凤凰花树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的爱慕之情,顿时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从此,凤凰花树振作了起来,每天,他都会送一朵花给桐花树,让它顺着黄河流到她的面前。桐花仙子继续通过相思鸟表达着自己的爱慕。虽然他们从未见过面,却因为彼此的存在觉得生活好像是涂了一层蜜一样甜。可是,好景不长……”
“怎么了?”刚刚我还沉浸在他们的美好爱情里,可一听到师父说“好景不长”,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花开花落,几度春秋。又是一年花开季,桐花仙子却再也没能收到过凤凰花,也没再见过相思鸟。却原来,这桐花树是天上的桐花仙子入凡历练,百花仙子得知他们之间的事后,素簪一挥,黄河瞬间分出了泾水和渭水两个支流。从此凤凰花树和桐花树处在了两个支流中,凤凰花树的花再也无法顺着水流流到桐花树面前。相思鸟也被她困到了金丝笼里面。泾水清澈,渭水浑浊,百花仙子以此警告凤凰花树,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应该界限分明。”
“后来呢?”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
“后来,为了见到凤凰花树,桐花树修炼成了妖精,来到了妖界。按照百花仙子对她的愿望,只要她在妖界安心修炼几年,获得基本的道行,百花仙子便可以将她招入仙班了。但桐花树却挂念着凡间的凤凰花树,于是私下了凡间,日日守护在凤凰树下面。在凡间,他遭到了一位年轻道士的追杀,那个年轻的道士,也就是如今的魔王,他的本名叫作黄独。在追杀桐花妖的过程中,黄独爱上了桐花妖,为了喜欢她,他甘愿背弃师门,放弃自己所有的修行。可是,桐花妖爱的却一直是凤凰花树。在桐花树的感召下,凤凰花树终于也修炼成妖,从此,凤凰树妖和桐花妖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对。此事很快便被百花仙子知道了,从此,他们之间的爱情遭到了黄独和百花仙子的百般阻挠。黄独因为爱而不得而走火入魔,后来被凤凰树妖杀死。死后的黄独痴念成魔,时刻纠缠着桐花妖,后被百花仙子镇压封印。为了使桐花妖甘愿留在天上,安心做她的桐花仙子,百花仙子对黄独的封印只要桐花仙子下凡就会解开。所以,自此以后,两个相爱的人只能就此分离。”
“师父,那个凤凰树妖就是如今的妖君对不对?”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徒儿果然聪明。”
“师父,不对啊,您虽然是神仙,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啊,您为何会对此事了解的如何详尽啊?莫非,您也喜欢过那桐花仙子?”
“胡说什么!为师是会为女色所诱之人吗?”
“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师是什么人?只要我想知道,一定会知道。现在你知道一切了,便可以找到了对付那魔王的办法,可以走了。”
“师父,什么?就算我知道了那魔王的来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啊,师父,求您了,邪魔正在入侵妖界,事情紧急,您就帮帮徒儿吧。”
“不行。虽然为师来到人间,但早已发誓不再过问三界之事,为自己徒增烦恼。”
“师父,求您了!您要是不答应,徒儿就跪在这里不走了。”说着,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而师父却并不为所动。
“要我帮你也可以,你要答应为师一个条件。”半晌,师父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