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徵这一伤竟一连卧床近半月,萧寒翊那些话一字一句刻在他心头,扰的他寝食难安。他也同萧寒翊一样,陆长辞和槿良安是同一类人,只要有机会便会不顾一切冲破禁制,而自己这一次的受伤正好给了槿良安机会。商徵没有让槿良安回海亭城,让他着手重整锁龙城事宜。
宋翊等人早已回了海亭城,对于商徵突然去偷袭萧寒翊之事,苏顒连说了三个“蠢”,他略一思索便猜出他担心的事,揉了揉眉角,商徵如今重伤在身躲在凌云宫中,跟随槿良安去的探子传不回消息并不是得不到消息,而是他们已经身死,槿良安已于七日前动锁龙城动身前往海亭。如此一来,啸曜谷中势力必然会繁盛天翻地覆的变化,却不知这一次又会鹿死谁手。
长孙红野等人是很乐意看这一场大戏的,不管谁最后胜利,都将开启一个新的局面,无论是对映雪庄或者苏顒本人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宁司音几日前已归来,既已确定那人是傅景年,他也就没有再追下去的必要。几人都不有的叹气,只是苦了顾家,那小公子可真的是无辜……
锁龙城一战,陆长辞率人退回这遮断山脉以东,途中收到商徵带人潜入新开城行刺萧寒翊的消息,心中虽然惊讶却又想笑。商徵倒是帮了他的大忙,萧寒翊对自己所为极其不满,已多次生了除去自己的念头,这些事早有人暗中告知。陆长辞骑着马,慢悠悠的走在寒风中,朝着西落的日头方向,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烈酒。
萧寒翊这些日子与徐白私下商议,陆长辞始终是他的心腹大患,陆长辞回新开城之事他早已知晓,却没有张扬,他想静观其变,以静制动,可他们玩玩没料到,陆长辞率先发难了。他和徐白出了趟城回来时,陆长辞和李渊弈就坐在夙云殿前,挡住了他们两人的去路。
陆长辞眯眼瞧着萧寒翊一步步踏上台阶,朝自己走来,头也没抬一下,和李渊弈自顾自说着玩笑。萧寒翊瞧着两人的样子,心里突然没了底。徐白伸出手握住他的指尖,温度从指尖传来,他骤冷的心再次活跃起来,他反手将徐白的手握在掌中,四目相对,眼里尽是坦然。
冬日的雪总是下的那么突然,四个人站在这冰天雪地里,八只眼睛互相看着彼此,没有任何想要寒暄的欲望,眼里腾起的火焰似要把这漫天的飞雪融化。夙云殿平时就没什么人来,这会又是夜里,四下无人寂静异常,轻微的呼吸声在四人周围散开,听的人心里发毛。
徐白侧头朝萧寒翊轻笑,提剑向前猛地跨步,剑尖朝陆长辞下盘点去。陆长辞眉眼都未曾抬一下,徐白这一招刺过来时,他上身向左侧一躲,左脚连环踢出,向徐白小腿连勾带挑,徐白被迫向一边退去,这一连串的动作,陆长辞手中的茶碗中茶水连半滴都不曾扬出。
萧寒翊没有动作,他的双眸中一道电光射出,李渊弈轻蹙眉头,悠闲地押着茶盏,声音轻缓而愉悦,“萧盟主,如果我是你,此时一定会劝劝你的这位小可人,让他停手。”他抬了抬手,茶盏的白玉盖子飞了出去,直逼徐白后心窝,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萧寒翊却是心中一惊,血衣剑已出鞘,“叮铛”一声,盖子与剑刃撞击在一起,碎成了几瓣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萧寒翊收剑还鞘,挡在徐白身前,目光冷冽,往前走了几步,在李渊弈十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他瞧着两人,心中生出一丝绝望,这两人出手的时候他便知道,他和徐白今日无路可退。雪夜里一声爽朗的笑,萧寒翊提了提嗓子,赞道:“炎国后裔云渊公子……当真是好手段!”他取下中指上戴着的一枚金镶玉扳指,朝李渊弈扔了过去,“我可以让出盟主之位,但是,你必须放他走!”他在李渊弈接住扳指的那一霎那,忽然出手将徐白推了出去。
三人都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做,李渊弈捏住扳指眉角勾起一丝冷笑,左手一翻,玄铁尺已飞了出去。陆长辞从椅子上腾空而起,一手紧紧的按住椅背,双脚连环踢出,似闪电一般朝萧寒翊击去。萧寒翊听到劲风,血衣剑出手向后一转,挡住陆长辞的进攻,却无法腾出手去救徐白。
李渊弈根本不想徐白死,这个人活着才能更好的掌握萧寒翊。他的玄铁尺在半空中一转,横向打在徐白的脊背上,将他推出去好远跌在了地上,口吐鲜血,面色唰的惨白。萧寒翊被陆长辞的玄音剑缠住,根本无法脱身,双眼余光瞧见徐白这样子,心中一紧,被陆长辞的长剑打中,灼热感从伤口处传来,直窜心底。萧寒翊面若寒霜,身体却似置于火上,手中的血衣剑竟在此刻嗡嗡嗡作响,剑身上红光大盛,将他伤口流出的鲜血一点点吸了进去。陆长辞和李渊弈忽然停手,瞧这样子,怕是剑气反噬,他俩人可不想被牵连,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萧寒翊被血雾笼罩,凄厉的喊叫声被纷飞的大雪掩盖。
这样的景象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停了下来,血衣剑的剑刃上鲜红如血,跌落在皑皑白雪上,红白相映煞是耀眼。萧寒翊从半空中坠了下来,徐白惨叫一声疾射而出,垫在了他身下才免去了他的痛楚,可这一压,徐白气血不顺,一口鲜血从喉间喷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再看萧寒翊,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忽然变得骨瘦如柴,面部和手上肌肉萎缩,连骨头的棱角都看的清楚,若不是这一层的人皮还在,只怕就成了一副会说话的白骨。他的双眸中黯淡无光,甚至连去触碰徐白伸过来的手指都没有力气。
陆长辞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捏着他的衣领将他轻轻松松的就提了起来,眼眸中露出一丝新奇之色,很快又换成了鄙夷,将他甩在一旁,拾起落在一旁的血衣剑,冷言冷语道:“剑是把好剑,不过就是选错了主人!”血衣剑在他掌间嗡嗡作响,血色越来越弄,似是对他的话很不满。他掌中运气,赤红色的气劲自掌间灌入剑刃中,血衣剑挣扎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
李渊弈伸手去试探了下徐白的气息,呼吸微弱,脉搏跳动无力,性命已是岌岌可危。看着徐白落在萧寒翊身上的眼神,他忽的想起宋翊来说过的一句话来,这世间最不可辜负的便是情深之人,落在徐白脖颈之间的手抖了一下,毫不犹豫的缩了回来,落在了他的心口,手下运气将徐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萧寒翊躺在地上,双目混浊,费力的侧目朝徐白望来,见他保住一条性命,心下转悲为喜,可一想到他们两人落在陆长辞手中,心中又是一寒,不禁暗中为两人的命运担忧起来,然而他嘴唇动了动,竟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吐不出来。他生出绝望来,兀自紧闭双目,不再做他想。
陆长辞对李渊弈的做法甚是不解,一双眸子阴森森的在他脸上盯了许久,最后落在了那枚金镶玉扳指上。这一刻他的心中是火热的,有了这枚扳指整个颢然盟便会听他的号令……可这火热瞬间又冷却了,因为那枚扳指在李渊弈的手中,此刻正戴在他的中指上,不大不小,似量身定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