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顒所说,槿良安一听是为《鸿蒙古卷》立刻答应了长孙红野的要求,只是五千人马变作了三千人马,并且特意提到可以让映雪庄的人随行。苏顒暗中发笑,槿良安到底精明,没回绝了这件事,那五千人里肯定有他的眼线,不过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他可没想瞒任何事。
苏顒这一走,对门城中就只剩下长孙红野和云九以及叶慕恒夫妇,这半个月内四人忙的晕头转向,总算将所有的事情都安置妥当,这会儿四人瘫坐在椅上,憔悴不堪,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手下的人奉了茶来,长孙红野一摆手,道:“去,拿酒来,拿烈酒!”
云九无力的甩了甩手,咧开嘴笑道:“还是你懂我们,这个时候就应该喝酒,喝烈酒才能缓过来。”
一会的功夫,手下的人抱着四坛酒进了屋,又给火盆里添了碳这才退了出去。此时已是浓冬,再过半月便是春节了,屋外下着大雪,飘飘扬扬如三月柳絮一般,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院子内已被白雪覆盖,连院子里的情形都看不大清楚了。
四人难得有此闲时可以畅饮谈事,自然喝了不少酒。曲挽心藏不住事,对于槿良安所做之事很是不满,趴在桌上,伸手胡乱的指着,说道:“槿良安这混蛋,映雪庄给他栖身之所,让他平安渡过了十几年,他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敢生出异心,想除去我们,真是丧心病狂,红野,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一定去杀了他……”
叶慕恒忙将她拉起来,朝长孙红野苦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内子不胜酒力,喝醉了总会胡言乱语……”
云九大手一挥,又递了酒过去给叶慕恒,大笑道:“挽心这话也没错,我也气的牙痒痒,可红野却说这个时候不能动他,我也没办法。”说着转头向长孙红野说道:“你一直说还不是杀他的时候,那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我已经忍不下去了!”
长孙红野闷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烈酒入喉,辛辣之味从喉间蹿上,钻进鼻中,再一细觉,又有一丝甘甜之味,他回味着,缓缓睁开眼,见云九和叶慕恒都看着自己,放下酒杯,笑道:“你们以为我想忍?我也不想。但是清晏如今行事越来越诡异,槿良安一心要除掉我们,这中间我总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天查不清,我们就要忍一天,你们总不想映雪庄就此散了吧。”
云九不以为然,“映雪庄?要我说,这映雪庄虽是慕家的,可这些年一直由你打理,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庄主。慕清晏这些年逍遥懒散惯了,还处处惹是生非,每一次都是你去替他善后。现在风雨飘摇之际,他竟然来讲要将映雪庄交给槿良安,他这么做就不怕寒了我们的心?”
长孙红野止住他的话,沉声道:“别说了。他要怎么做总是他的决定,更何况对门城一战,映雪庄损失不小,要尽快安排下去盘点各处档口,不能让奸人钻了空子。我不想映雪庄再出任何变故,也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云九,你性子焦躁,日后可得收敛点……”说着却出了屋子,提气跃上屋顶往远处跑去。
云九和叶慕恒大眼瞪小眼,长孙红野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好好的跑出屋去做什么?两人紧跟着追出院子,却见长孙红野伏在院子对面的一处高楼上,他俩过去落在长孙红野身旁,往院子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惊愕不已。院子四面的屋顶上有暗影浮动,很显然是在监视众人。
长孙红野无奈摇了摇头,摊手道:“你们看到了吧,再过一会那些话肯定会落在槿良安耳中,他肯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你们只管听着,不可以冲动。我不担心他会对我不利,我是怕他会对你们下手。你们是我长孙红野的亲人……”
云九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去,声音哑哑的说道:“是我们太不小心了,以后一定会留意。”
长孙红野点点头,招呼几人回去。刚进屋落座,就听得屋外有响动,云仙修和唐玉潇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两人进了屋中,身上的雪落在地上,被火盆里的热气一烘,化作了水渍。云仙修把禅杖往旁边一放,呵着气说道:“顾家那小公子中的是蛊毒,只有泠酒可以解……咦,泠酒呢?”
长孙红野向他们两人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末了问道:“为什么只有泠酒可以解?如果是苗疆的蛊毒,挽心应该也没问题的。”说着朝曲挽心看了过去,她红着脸趴在桌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口中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大概是一些对槿良安不满的话吧。
唐玉潇喝了几口酒暖了暖身子,将弓弩放在一旁的桌上,摇头道:“挽心虽然和泠酒同出一门,但那下蛊的人就是冲着泠酒来的。”说着将自己和云仙修打探所得的消息向众人说了一遍,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可又有些恍惚。
云仙修沉着脸,说道:“那些人并不全是苗疆来的,”说着顿了顿,“如果我没看错,他们的招式应该出自乾阳陆家。但是领头那人身法很是诡异,看样貌不过是二十来岁,可功夫招式却从来没见过,也不曾听过。不过现在想来,那个人似乎有点像南望城的傅景年……”
云仙修这话说的很是没有底气,唐玉潇却跟着点了点头,“你们肯定不相信,当时南望城云仙修虽然不在场,但我是见过傅景年的,那个人不论身高、气质,还是说话的语速以及身上的味道,都和傅景年很像。可就是年纪对不上……而且,宋翊和泠酒都说过,傅景年所中的毒没法可解,并且已经自曝而亡了。”
长孙红野听出两人话中的意思,乾阳陆家,很明显萧寒翊手下的另一支人马已经出动。这队人马由乾阳隐风刀陆家的人组成,首领是云九的同门师弟许墨城。这支人马神出鬼没,极少在众人面前出现,可每次出现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此次在扼门城出现,却为何要动顾家?傅景年没死?
长孙红野虽然没有见过傅景年此人,可听宋翊说过他。傅景年身上有离恨无水可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但宋翊也说过,当时在南望城傅景年中了曲萩的离心蛊和千日莲,没有千蛛崖的仙凝草,就算有离恨无水,傅景年也难逃一死。如果那个人真是他,除非他有仙凝草……想至此处,长孙红野向云仙修和唐玉潇说道:“你们两人即刻往锁龙岭去追赶宋翊,将你们遇到的事告诉她,有消息飞鸽传书回来,记得一定要小心。”
唐玉潇也云仙修才歇息了一会,见长孙红野又要他俩人出去,嚷嚷道:“能不能让我们好好睡一觉?太没人性了。”
云九拍了拍两人的肩,大笑道:“能者多劳,你们就当这是我和二庄主对你们的赞赏吧。”
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往椅上一瘫,“不说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们马上走。”说完两人双眼一闭,对其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歇息了。
顾家的事不可不管,可长孙红野和云九都走不开,只能让叶慕恒和曲挽心回扼门城一趟。曲挽心醉的不轻,叶慕恒抱她回了房中,待酒醒后两人便趁暗夜离了对门城。这才几个时辰,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只留下长孙红野和云仙修两人。
叶慕恒和曲挽心到了扼门城,连柳园都没回,直接去了顾家。顾家的院子在城西,一处四进四出的院子,院中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跟着领路的管家穿过小竹林往前才到后院,老远的就闻到一股异香。曲挽心吸了吸鼻子,“怎么燃的是犀角香?”
那管家回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是专门研制香料的,前些日子从别处得了一块犀角,二夫人喜欢的紧,就整日燃着,因此院子里四处飘散着犀角香。”说着低了低头,柔声道:“两位请小心些,前面有台阶。”又嘱咐道:“我家二夫人近来身子不爽,性子有些燥,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得当的地方,还请两位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