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安想得倒是挺好的,可事实跟实际还是会有些差落。那魂不会给他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主动找上门来。就在顾之安还懒散躺在床上时,神帝的神识锁定了他的魂魄,要他立刻滚回神族给自己一个交代。顾之安面色倦怠反感神帝下得命令,那种狗屁的命令不过只是种掩饰,对他而言神族不过就是个枷锁,一个曾经生育生养他的地方,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便自主宣布脱离了神族,卸去神族之子的荣耀与身份,而神帝只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神帝对于他而言就只是个残忍冷漠毫无人性的刽子手。神帝亲手毁掉了在他心中那高大伟岸形象,彻底撕破自己丑陋的嘴脸。明明是毁掉了顾以安,却咬死说自己做得是对得,没有任何一点愧对于顾以安。明明就是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却还将责任推向别人身上。这件事后他便彻底看清神帝真正的面目是什么了,神帝伪装得也那么深。看清他丑陋的嘴脸。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弥熙冷着声音手指在床沿上轻轻敲着,真是会破了他大好心情。“你是想看到你所经营的神族毁在我手中还是你觉得你活得够长了,想要寻死了。”现在的顾之安变回了弥熙。他竖起尖锐的爪子与神帝对抗。
“弥熙,你可是神族之子,是被神族赋予最大荣耀的。你的身份是不可动摇。”神帝苦口婆心想劝着弥熙回来,好死不死却扯到顾以安。弥熙一下子火大了。说他可以,说啊顾就是不可以。“为了一个妖女你毁了自己值得吗?祸国殃民不就是说得那个妖女吗?我亲自除去那妖女是在造福神族,你切勿听那妖女乱嚼舌根子。她临死之前还不忘挑唆你跟我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是有多居心叵测。”
“你不过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那么多?神族现在不是被你掌控在手,玩弄股掌之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弥熙嗤笑着神帝的痴心妄想。看样子还是刺得不够深,才让他三番两次来打扰自己。“我已经脱离神族了。神族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那你想过你母亲吗?”神帝见软得不行就来硬的,直接提及到弥熙仙逝的母亲。“你现在自暴自弃有多对不起她对你寄予的厚望。你都忘了你母亲对你的栽培?你距离那个位置就差一步了。只要你回来了,我大可以封你为继承人。继承我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我们父子俩联手将神族发扬光大。”神帝臆想着往后嚣张的岁月,弥熙讥笑着他的白日做梦。天河宫那位若是知道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还会让他像现在这样安稳坐在神帝这个位置上吗?
弥熙倒是想去天河宫告状,但是苦于寻不到机会。天河宫那位闭门谁都不见,十万年前就已立下规矩拒绝任何人的拜访。弥熙根本没有办法去踏上天河宫半步。他又是一个小辈。据说天河宫上有一条银龙盘旋在上空,禁止任何人踏足天河宫的范围。若是有人违背天河宫的规矩,银龙就算是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人敢以下犯上乱嚼天河宫的舌根子。天河宫的威慑力也是影响力巨大。
“这就是你想逍遥法外的借口?你还真够自私的。”弥熙想起自己仙逝的母亲就觉得很可笑,他的母亲瞎了眼才会扶持这种人登上神帝之位。这种人怎么配得成为神帝呢。“我的母亲也不是你可以随便提及的,别忘了你的身份是什么?体内流淌着卑贱的血液,也敢玷污我母亲的神名。”弥熙跟神帝之间的疏远是越来越深,他们中间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弥熙有三个心结:第一个是他已经仙逝的母亲,第二个是顾以安在神族中所经历的那些事情,第三个就是他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顾以安羽化掉进九幽之地的深渊里。
他趴在深渊上头,万丈深渊不是说笑。深不见底的深渊涌上阵阵白雾,他手中拼命拽住的也只有她掉下去时白色裙子的一角。那一角是她留给他的纪念,更是在提醒着是谁害得她变成了这种地步。弥熙趴在深渊上声嘶力竭叫喊着她的名字,手中的衣角随着白雾翩然起舞着。他无法抓住她的手,无法救得了坠落深渊的她。九幽之地地面上裂开的深渊很快便合上,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像是出现了幻觉,顾以安脸上带着笑意离开他的视线。他来晚了一步,神帝步步紧逼着她。他谴责着自己的分心,将自己幽禁在九幽之地忏悔赎罪。
弥熙的哭泣改变不了什么,他跟九幽兽相处的很融洽,占了九幽兽殿中的一角。九幽兽原本想要赶走他的,见他过于可怜也就没有驱赶他出自己的领地。九幽兽也见过那个掉进深渊的人。它也没有立刻就能认出来那人究竟是谁,只觉得那种感觉很熟悉,轮廓却不相像。
“我可是你的父亲,你这个逆子。”神帝最厌恶有人拿他体内流着的奴隶之血说事。
他承认自己靠得是女人上位,从谁都能踩一脚,被随意呼来喝去的奴隶变成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神帝也是种能耐。神帝不否认弥熙的话。帝后的运气实为不好在教养弥熙没几年便撒手人寰。只留下弥熙这么一个血脉。神帝后宫也多,却没有抬举任何侧妃登上那个空缺的后位。宠归宠,身份归身份。神帝还是能够掂量清楚利弊关系的。弥熙的母族有多强大,他一出生便继承了他母亲的能力,神帝那点卑贱奴隶血脉早就被光明之力冲刷掉了,他体内流淌着的血脉便是来源他母亲,神帝对弥熙这个儿子也是疼爱有加,偏心也会偏到他身上去。
“你别忘了我们之间已经断了关系。”弥熙好心提醒着神帝现在他们之间的那种关系,神帝被他说的话气得直怒不敢言。
弥熙在神族中的地位身份的确高贵于他,即便自己身居这个位置。却始终还是会害怕有一天自己一不留心会被拉下来。到时候自己落得一场空。神帝还是讨好着弥熙,现在神族中那些老一辈还在责怪他当年为何要将弥熙给流放了,让弥熙脱离神族。
神帝也不想这样,可弥熙偏巧将自己幽禁在九幽之地,九幽之地又是九幽兽镇守的领域,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贸然踏上九幽之地。就这样弥熙跟神帝僵持着,最后情况演变成弥熙自主脱离神族,舍弃自己神族之子的身份,前往轮回之境寻那个已经死掉的妖女。负伤一身却潜在九幽之地不出来。他的魂魄突然从九幽之地离开到东陆一个凡人身上去了。神帝都觉得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会这样不惜舍弃自己的身体也要让魂魄附身在一个凡人身上,冒着会被反噬的风险。神帝这才派人悄悄潜伏在他身份,就是在等一个时机将那痕迹给毁掉。弥熙也抹去顾以安的烙印,即便是神帝在她面前出现,神帝也不会识得她还活着。
“你这般绝情还是在怪我自作主张毁了她。”
“你毁了得岂止是她,你更加是毁了我。一个卑贱的蝼蚁登上那个高位,也不掂量自己分量。”弥熙已然是动怒了,以前因看在他母亲的面上才算是给神帝明面上的尊重,现在想想真得很不值当。
一个只会吃软饭的,爬上那个不是他的位置只会是在糟蹋糟践一切。弥熙眼中的绝然神帝自然是看不到,却能听出他对自己的鄙夷。弥熙这么将他说得不堪,神帝实在是非常的痛心。
“你别忘了你是从什么位置爬上来的。我母亲既然可以将你捧上这个位置,我亦可以收回她的命令。使得你从高位上跌落摔个粉身碎骨。还真拿自己当一回事,我只是不想与你计较那么多。桥归桥路归路不是很好吗?”一个内心已经腐烂的神帝还有什么资格值得他去尊重。善心都被黑暗腐蚀成泡沫?
“弥熙竟敢这样跟你亲生父亲说这种话。”神帝被弥熙的话气得浑身打颤,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他原以为兵戎相见弥熙会不再拿这些说事,没想到弥熙一直念念不忘,一直就放在心头上。
弥熙自然有放肆的资本,他之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他的母族强大到可以在神族中一手遮天。即便是他母亲仙逝了,但他母亲的那些族人还是存在的。当年他母亲下嫁给还是奴隶的神帝时,就引起不小的轰动。多少流言蜚语在神族里以及神族之外的界位里传播着,可他母亲死心塌地就要跟着一无所有的那个奴隶。所以在他母亲下嫁后没多久,他母亲便披荆斩棘破除重重危机扶持他父亲上位。扶持神帝上位没多久后,她便生下一子就是他弥熙。他就在母亲双膝下教养着。被栽培成下一任神帝。母亲的族人虽然有不满,但是因为弥熙带有返祖现象,是最纯粹的神族血脉,在将来能够统领神族繁荣昌盛。母亲的族人这才平息声音不再说那么多。反而是将重心放在他的身上,倾尽一切心血去栽培他。神族中人原以为弥熙会向着那个目标进发,可没曾想到后来那个人的出现打乱他原有的一切。
他的荣耀,他的身份地位,乃至于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毁之一旦。他忘不了初见时她的戏谑,她清脆如铃的声音。忘不了她倚靠在海棠树上依附在自己的臂弯中,那动人心弦的模样,落在他淡泊的心扉上,占据了他整个心脏。
他只知她是神族中迎来最为尊贵的客人,知道自己的父亲跟她打交道时那副点头哈腰的模样。神族中人皆称她为神女,她不是神族中人,却是高过于神族地位的。就连神帝也不太清楚她的来历。只知道她极其尊贵,就连神族中隐世的几位大能对她也是毕恭毕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敢忤逆她。可她在神族里没有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是那般的平易近人。她随和的样子很好看,有时候他会坐在海棠树下听她哼唱她家乡的小曲,她有时候也会发牢骚说自己想家了,可现在世道很乱,她回去也只是给自己的兄长增加负担。
弥熙什么话都不会说,就只会静静坐在旁边听她絮絮叨叨说一些有的没有。偶尔她会托着香腮眺望着远方。他知她是想家了,知她是孤独了。
“你既然毁了我的珍宝,我亦可以拿自己赎罪。”弥熙依旧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