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嫌孬？”“不是嫌孬。”“你是不是看不起姐？”
“也不是。”
“要不就是因为张继德那个龟孙子，你生俺的气了！”“没、没有。”
“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就不要客气了！”王春妮只好接过了那件褂子，心里面却是有点儿过意不去。上午那件事情，的确做得不漂亮，已经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莽撞的呢，还是那么沉不住气的呢？
“桂花姐，上午的事情，对不住了！”
侯桂花说：“你可不能这么说，对不住这句话应该俺说才对。俺知道张继德不好，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可俺怎么办呢？俺总不能与他离婚吧？既然不能，俺还得维护他，不然让俺怎么办呢？如果那个不要脸的欺负了你，俺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这下王春妮反倒觉得是自己哪儿做错了什么，想起先前去乡里和那个王干事说的那些话，心里感到十分愧疚。
“桂花姐，先前俺也是气糊涂了，去乡里王干事那儿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等明天有空，俺再去乡里一趟，给他们解释解释清楚。”
侯桂花说：“你可不能这么说，你这么说，俺心里就更加难过了。”她看王春妮的脸上舒展了，便开了句玩笑，说：“春妮妹妹，你要是还觉得不解恨，哪天等你男人回来，让他也摸摸俺的脏，哪怕是脱了裤子让他摸也行，只要你不再记恨这件事！”
王春妮说：“桂花姐，狗咬人一口，人还能咬狗一口吗？俺知道俺这个比喻不恰当，这说明俺的心情。你不要再说什么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吧！明天一早俺再去乡里找一下那个王干事，就说你家张继德与俺闹着玩的！”
四
天空瓦蓝，太阳扎眼，一早起来，老天爷就没给好脸色看，热得人心里面喽喽地发慌。小张洼子村原来通乡里的路两旁都是树，粗的七八岁的孩子揽不过来，细的也有碗口粗，枝繁叶茂，树梢都长得能接耳说话了，阴凉得很，所以走在下面特别是夏秋天，一点儿也不觉得热。几年前，乡里说是要拓宽道路，将两边的树都刨了，留下密密麻麻大坑小洞，四季转换多少个了，至今道路还是没有修，问谁谁都说不清楚。
昨天下着雨凉快，心里又急又气，王春妮从小张洼子去乡里一点儿也没觉得累。今天顶着毒太阳，走起路来就显得腿慢，等她到了乡政府大院，直累得气喘吁吁两腿酸软。
王春妮直接去了司法办，见门关着，推了半天没有推动。王春妮心想那个王干事可能去厕所或者临时出去办什么事情了，就站在走廊里等。走廊里有穿堂风，很凉快，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不沾身了。
打那旁来了个人，一手拎着一只水瓶，因为是从亮处过来的，没有看清走廊上站着的王春妮，王春妮在暗处，也没瞅清来人，到了近前，那人才发现面前的女人。
“又来啦？”
王春妮一看，原来是李秘书，心说：猛一昕就觉得我天天来似的。“李秘书你打水去啦？我给你拎一只吧。”王春妮伸手欲去接男人手中的水瓶。
李秘书躲闪着，说：“不用不用，两水瓶水有多重呢！”进到自己办公室，又转过身来，和王春妮说道：“你到屋里来坐坐吧。”
王春妮也就不客气，直接进到李秘书的办公室。一回生二回熟嘛，况且他们见面已经不是第二回了！
李秘书指着不太干净、有的地方已经漏了肉（木头）的布沙发，说：“坐下说话吧，我给你倒杯水喝。”
王春妮说：“不渴不渴，别麻烦了。”
李秘书相信王春妮的话，所以也没有去找一次性纸杯，将水瓶盖取出来，给自己已经放了茶叶的玻璃杯子里倒满了水。
其实，王春妮还真有点儿口渴，早晨烧菜稀饭喝，盐没有把握住，一下放多了，再加上走了这么一段路，又淌了一身的汗。她希望那个李秘书能再客气客气，然而李秘书没有这么做。王春妮也不好开口要，因为刚才说了不渴，怎么好出尔反尔呢！
李秘书说：“你坐王春妮。”
王春妮就坐下了。一早上忙得脚手不得闲，这会儿真想找个板凳歇歇脚。她心中不由想道，再坚持两年，等到了矿上，也不要种地，也不要养猪了，一心伺候男人，就不要这么辛苦了！
李秘书将茶杯盖掀开，一股清香直扑王春妮的面门。王春妮又胡想开了，你看人家干部活得多滋润，坐在办公室里，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还有香喷喷的茶伺候着，多幸福啊！
“王春妮，你今天是来？”李秘书报了一口茶。王春妮说：“王干事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呢？”李秘书说：“我糊涂了，王干事今天不来了。”“她下村了吗？”王春妮心中有点儿失落。
李秘书说：“她请假了，请的是探亲假，大概要十多天才能上班呢。”王春妮说：“探亲假怎么这么长的时间呢？”
李秘书说：“分居两地的夫妻都是这么长的时间。”王春妮忽然问道：“她对象不在此地。”
李秘书又报了一口茶，说：“与你一样，她的对象也在矿上，不过他不是下井的，是在地面上工作，昕说还是个小头头呢。”
王春妮心说：“怪不得昨天那个王干事问得这么清楚的嘛！”
“哎！”李秘书突然拍着手，“我想起来了，你对象在那个伊安矿，是吧？”王春妮点点头。
李秘书说：“王干事的老公也在伊安矿。”王春妮有些惊喜，说：“哎哟，怎么这么巧的呢！”“你的事情昨天还没有处理完？”半晌李秘书问道。王春妮叹口气，说：“昨天是我有点儿过于认真了！”李秘书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你给我说一说。”王春妮便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口“你现在想怎么着呢？”李秘书拎起水瓶将茶杯里续满水。
王春妮说：“都是庄亲庄邻的，他女人与俺是一个村的，俺的媒又是他女人说的。俺与他女人又好得一个头，你说说，俺能怎么样呢？”
李秘书昕得有点儿稀里糊涂，问：“你打算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王春妮点点头。
李秘书说：“既然你想既往不咎，你还来这儿找王干事干什么呢？”王春妮说：“俺想请王干事将昨天的记录给撕了，俺不打算追究了。”李秘书笑了，说：“你这个王春妮还真有意思，那行，等王干事探亲回来，我让她将你昨天反映的事情不做处理了，不就行了嘛！”王春妮喜出望外，说：“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李秘书站起身来，意思是送客。
王春妮也不好赖在沙发上了，站了几站却没有站起来，不好意思一笑，说：“俺的脚给坐麻了！”
到了门口，王春妮又回头叮嘱李秘书一句，说：“请你可别忘了给那个王干事说清楚，就说俺反映的那件事情，一笔勾销了！”
李秘书说：“忘不了忘不了，你放心吧，谁没事找事呢！”
来到院子里，王春妮实在是渴得不行，突然发现院子里有一个自来水龙头，她将脑袋勾过来，将水龙头拧开，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最后一口还被水给呛住了，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五
刚到家里坐下，侯桂花就脚赶脚来了，就好像掐准时间一样。侯桂花不但人来了，还带来了一箱牛奶，一盒八宝粥，还有两条香烟。
王春妮一看侯桂花子里提着东西，死活不让她进门。一个在院子外，一个院子内，一个往里推，一个往外推，两个人就好像与院门有仇似的，将院门弄得吱扭吱扭响。
侯桂花说：“好妹妹，你让俺进去吧！”王春妮说：“好姐姐，俺不能让你进！”
侯桂花说：“你不让俺进，俺就在你家门口坐着！”王春妮说：“你想坐你就坐，俺不管你的闲事！”
到底是王春妮力气小，被侯桂花一下推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侯桂花趁机溜了进来。
王春妮说：“你进来，俺也不会再要你的东西了，一点儿破事值得你这样嘛！昨天送衣服，今天又送东西！”
侯桂花说：“俺送你什么了？昨天那件褂头是俺不能穿才送给你的，
不然的话，俺才舍不得呢，让你打扮漂亮了，一村里的女人就显你了！俺才不是那么蠢呢！”说着，将于中的东西拿在王春妮眼前晃，“这箱奶还有这盒八宝粥，都快要过期了，求求你替俺消灭了它，不然的话俺得拎回家喂俺家那头老母猪了！”
王春妮说：“这两样东西就如你所说快过期了，俺给你钱行吧？”侯桂花说：“你不是抡巴掌往俺脸上扇嘛！东西都快过期了，俺还收你的钱，你觉着俺钻钱眼里去了，是不是？”王春妮指着那两条香烟：“这个就更不能要了！”
侯桂花说：“那个东西又不是给你的，是给俺兄弟吸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你男人和俺男人是不是兄弟，当哥的，给兄弟两条烟抽，算什么大事呢！再说了，赶明你成了城里人了，俺去你那里溜溜，你还不让俺进门了，是不是？”
为闺女的时候，王春妮的嘴就说不过侯桂花，这几年侯桂花在超市里锻炼的，王春妮愈发不是人家的对于了！
王春妮说：“那俺就替俺男人谢谢你了！”
侯桂花说：“俺还没有好好地谢你呢！张继德让你受了委屈，还害你去乡里跑了一趟又一趟。”
王春妮说：“今天白跑了，事情没有办成，那个王干事去煤矿探亲去了。昕乡政府的李秘书说，她男人也在伊安煤矿，不过人家是个头头，不用下井的。”
侯桂花说：“怎么那么巧的呢？王干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呢？”王春妮说：“据说要十几天吧。”
王春妮一昕侯桂花那个口气，心中不由有些内疚，就好像王干事去煤矿探亲是她的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