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门口站了一夜,缘空也在外头陪了我一夜。我原本就是个神仙,睡觉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虽然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睡着的。
“缘空,你不做你的早课了么?”我打破了长长的沉寂,看着坐在一旁的缘空。又想起了从前我每日都会化成蝴蝶去他房里听他诵读着经文的时刻。他摇了摇头,说道:“我要等着天葵,我要将她送回凉府。”他抬眼看了看我,神情里尽是一种我不知道的情愫。
“这几****诵经的时候,常常有一只蝴蝶飞上我的肩头听我诵读。也许她是被佛法吸引了去,有慧根。”他笃定的和我说着。眼神里居然有着不容置疑的目光。
我有些不敢直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甚至于有些羞愧,有些怯懦。我老是觉得,缘空应该知道些什么东西。他或许知道我不是一般的人。我愣愣的有些难受,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山里的妖精呢?那种需要天收的,害人的妖精。
被人误会,的确是件不大好的事情。
我故作轻松的站起来,对着缘空道:“差不多了,我同你去找天葵吧。今天若是不早点到,妙法寺就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了。”我一边往天魁的房间里走去,一边像在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缘空听。缘空就走在我的身后,静默着,没说一句话。
待到了天葵的门外,正想要开门时,天葵自己却开了门。她的双眼红肿极了,一看便知是昨夜里哭了很久的原因。我有些不解的皱着眉。
按道理说,一个杀手,见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为何还会哭成这般模样?我带着怀疑的语气问她:“你为何哭?”
她一看见我竟然如此刻薄的同她说话,又没忍住,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我一下急了,慌忙道:“若是因为你不想回凉府而哭,那真是罪该万死!”我言语上有些激动,但是最怕的就是她有这样的想法。对于她之前所做的种种事,我都当作是我太傻,信了她每句话,还同情她爱着一辈子都不能在一起的人。如今或许爱意是真,但是其他的,却句句都让我抱着无法释怀的怀疑。
“我没有!我自知罪孽深重,已做好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的准备。我骗了你和白公子,是我最大的错误。东瑶,我知道你已不能原谅我了,我虽然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难受……你待我如此好,又帮我救出缘空,你的大恩大德我已经没办法再报了。”她神色憔悴极了,就像是大病了一场。我有些于心不忍,担忧星期从前她的话,心里面更加憋闷,于是就当作没听见她的话,转头对缘空说道:“你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了。”
缘空朝我鞠了一躬,才悠悠的说道:“东瑶姑娘,我们即刻便可启程。”除了这身袈裟以外,他根本没有任何的东西。
我想到小白还未曾到,于是对着他俩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一下小白。”
小白是不会安分的呆在房子里的,我跑到一个角落,捏了个诀,召唤着小白。没想到小白回了我一句话:“我此刻有要事在身,你们去,我随后便到。”
要事?他能有什么要事。不过话说回来,自从我醒来以后,小白变得很不一样,我能深切的感受到他无时无刻的都在帮着我,并且阻挡一切对我而言会对我造成伤害的东西。他变得比以前成熟了太多太多了,我之前甚至有些不能反应过来。
我回到缘空那,抱歉的说了小白不在房里,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先行走了。就这样,我们成了三人行。说真的,我是最恨极走路的,我只要能施法的地方,是绝对不会选择走路的。可如今的这个情况,怎能让我施法呢?
我门的地方离镇子有些远,于是我故意从后面变了一辆马车路过我们,正好了,就可以顺便搭车。
就这样,我们又相对无言的来到了镇子离里。
妙法寺就在镇子外不远处,在一个极其安静的好地方。这是小白无意间同我说的,我想着不久以后我便会进到一个妙法梵音的地方,心下不免有些雀跃,毕竟话说回来,我这一堂出行的目的,不仅是吃,还有去各种不同的地方。
镇子里人潮涌动,和安静的妙法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们为了躲避人潮,决定往小路去。
“天葵,你们凉府有后门么?”
“有的,不过是再妙法寺的附近。”天葵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此刻他也不愿意做些什么欺骗我们的事情了。
我无奈的又从镇子里出来,让天葵带路。这一下就说的通为何天葵会认识缘空了,是后门离妙法寺太近的缘故,导致了他们的相遇。
我感慨这奇妙的缘分的时候,又觉得这真是一个拥挤的地方,你个杀人无数,铺满怨灵的凉府,居然与一个梵音悠悠的佛寺挨的如此之近。一个杀人,一个渡人,难免会觉得有些荒唐可笑。
“东瑶姑娘可是在想为何妙法寺能同凉府相距如此近么?”他看破我的心事,语气里有些悲凉。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所谓正邪不两立,妙法寺已存在百年,凉府区区不过数十年的光阴,它建在妙法寺的附近,无非想是挑衅佛法。罪孽啊罪孽!”他又忽然低头说了一句阿弥陀佛,眼神越发的悲凉。
天葵脸色发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谁也没有看。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女杀手的冷峻之感,反而多了很多普通女子的多愁善感。变得越发的脆弱了人起来。我看着她变化如此之大,心里难免就会想些不好的事情。
“天葵,你为何一定要离开凉府?”我真的很好奇,她和他的哥哥究竟是一种什么养的关系。
天葵没出声,走在我前面,轻飘飘的,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了。
“天葵,我给你一样东西。”我看着前面一道小门,想着约莫是要到了。空气中很潮湿,有一股微微花草气息,暖暖的风慢慢的吹着。她忽然就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眼神哀戚戚的。
“这个铃铛给你。”这铃铛是凤羽变出来的东西,如果摇响它,无论多远,无论干什么,都会靠着这份联系立马赶过来。
我和她解释了一下,并且也告诫她要随身携带着,这是我最后能帮她的忙了。我自知其实这样干涉别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扰乱了别人的命数,我大约是要受到天责的。
我无奈的看了天葵一眼,向她道了一声保重。天葵没走,她定定的看着缘空,等着他说话。这样的情形让我感觉有些可悲,甚至是有些可怜。这种无望的固执在仙界也有很多,这好像是万物生灵都不能逃掉的事情。
“天葵姑娘,早点进去把。你兄长约莫是等急了。”远空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很无关紧要的事情,在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话。我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号,想起之前的事情,缘空对待天葵,从始至终好像都是这样,淡淡的,就是主持和香客的感情那样。缘空无论在何时,他的态度和表情,都是约莫同这样一般。冷峻到让天葵有些绝望。
“好。”她表情冷静到了一种让我琢磨不透的可疑,微微笑的看了看我,然后决绝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被凉府的人带进去了,等那道门重重的关上以后,我才反应过来,看着缘空一直低着头默默的念着经文,忽然有一种很强的宿命感。
“缘空,我同你一起回妙法寺,我在妙法寺等小白,你们的事情约莫就这样告了一段落了,往后,约莫是见不到了。”我和他一起走在路上,心里头也空荡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天葵的影响,她那双绝望又冷静的眸子,让我不免有些担心她。
“东瑶姑娘,你要去哪?”他身上散发着一阵阵的檀香,沁人心脾。我贪恋极了,又想起了我停在他肩上的那段时光,那梵音直击心底。
“去其他的地方转转,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吧?”我笑了笑。他走在前面,拐了个弯,往更僻静的地方走去,转头向我解释道:“从这里去是妙法寺的后门,没有什么人。”我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还没有多久,就看见前面有一道收拾的极为干净的门木门,十分的斑驳,刻着岁月的痕迹。
他轻轻的推着门,发出一阵悠扬的吱呀声,配着这愈发浓烈的檀香,仿佛有一种隔世之感。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找主持。”他撂下一句话,步子忽然就加快了,直直的往西走去。我百无聊赖的站着,想着小白究竟上了哪儿去。我转来转去,看见前堂里若有似无的影子,似乎是来妙法寺的香客。
“施主。”身后传来一声苍老又雄浑有力的叫唤,听着让我有些震惊。这声音直逼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