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完剑再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真是无比享受。纪澄由柳叶儿伺候着清洗了一下,见榆钱儿拿了牛奶往澡盆里倒,开口问道:“哪里寻来的这许多牛奶?”不用说肯定是又使银子了。
榆钱儿一边倒牛奶一边回头回答纪澄:“大厨房的郭大娘孝敬的。以前姑娘在家时最爱用牛奶泡澡,到了这里什么都不方便,已经许久没用过牛奶了。姑娘最近心情不好,那天我无意中对郭大娘提起,她就说她知道哪儿有牛奶卖,我就使唤了她去买。”
现在厨上的人对纪澄这跨院的人可是极热情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加之榆钱儿嘴巴又甜,惯会来事儿,纪澄如今的日子过得可比刚来那会儿舒心多了。
纪澄也懒得说榆钱儿了,她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别的姑娘没有这种享受,光她有就显得太突出了,好像是炫耀有银子似的。这家里人多了嘴就杂,什么事都要顾忌,想一想还真是没劲儿。在晋地时纪家大小姐哪怕是吃个龙肝凤髓,也没人会多嘴。
纪澄心里轻轻一叹,有得必有失:“以后不要再买牛奶了,府里谁都没这么用,不能在我这里开这个头。”
榆钱儿伸了伸脖子“哦”了一声:“姑娘,你说王姑娘出了那样子的事儿,今后可怎么办啊?”榆钱儿问。
是啊,王悦娘该怎么办,这个事儿最伤脑筋的却还是王家的人。王家二夫人就王悦娘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娇宠大的,脾气虽然养得坏了点儿,可那也是才貌双全的佳人,这会儿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天塌下来一般。
“老爷,你可要给悦娘做主啊。沈家怎么敢如此欺负人,悦娘闹着要自尽,若是悦娘死了,我就将她的尸身摆到沈家门口去,叫天下人都看看沈家那些人到底有多黑心多无耻,怎么就干得出这样没有王法的事情啊——”王二夫人这两日哭得眼睛都肿了,“我要进宫去让娘娘给我们做主——”
“胡闹,娘娘现在糟心的事儿多着呢,你少去给她添麻烦。”王荣皱着眉斥道,“再说了你有证据这件事是沈家的人做的吗?”
这可把王二夫人给问着了,要是有证据他们早就进宫面圣了,而陈斌和王悦娘两个人做的那件事,麻子现在人还没找到,肯定落到沈家人手里了。与之相反的是沈家做的这件事,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若非陈斌把他们做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王悦娘的遭遇俨然就是沈萃的翻版,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是沈家的人做的。
既然没有证据,若是要面圣,就得把王悦娘对沈萃做的事情说出来,这样王悦娘就是自作自受。
“那怎么办,老爷?他们家沈萃现在还好好儿的,我们家悦娘真是苦命啊,老爷,难道就这样放过沈家了吗?”王二夫人哭哭啼啼地道。
“别说啦!如果不是她蠢得去动沈萃,沈家能和我们撕破脸吗?娘娘在宫里本就艰难,咱们好容易拉拢了沈家,这下全被这逆女给坏了,你以为娘娘会为她出头?别做梦了,娘娘指不定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王二夫人算是听明白了王荣的意思:“那我们悦娘怎么办?她还有什么活路啊?咱们王家的脸被这样打,连吭声都不敢吗?”
王荣虽然恨王悦娘愚蠢,可毕竟是自己宝贝着长大的女儿,想到王悦娘那惨样,心里也难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悦娘的仇我们自然要报,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大皇子出息之后,到时候咱们要怎么沈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王二夫人又道:“老爷,那悦娘怎么办?这件事虽然咱们压了下来,可是万一走漏了风声,她将来可怎么做人?”
王荣道:“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她嫁远点儿。你这几日想一想人选,嫁妆里还有什么缺的也得赶紧置办了。”
王二夫人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没有其他法子了,心里放心不下王悦娘,便往她屋里去。
王悦娘此刻正躺在床上,不过两日工夫,人就瘦了一大圈似的,颧骨突出,眼窝凹陷,下巴尖得跟锥子似的,两眼无神地望着床顶,跟谁也不说话。二夫人见了又开始抹泪,打他们将她救回来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模样了,遭了不少罪,下头都裂了,那些造孽的畜生哟。
王家虽然一时动不了沈家,但那些碰过王悦娘的人可都没啥好下场,天香阁的老板倒是个狡猾的,一见出了事儿,连夜就跑了,王家四处抓人也没抓到。
“悦娘,悦娘。”二夫人低声叫着。
王悦娘也不说话,眼角缓缓地滴着泪,让二夫人看了更心痛。
“悦娘,你怎么这样傻,你哪怕讨厌沈萃,打她几巴掌也行啊,怎么就……”二夫人还是了解自己女儿的,王悦娘哪里想得出这些道道,不由得又问,“究竟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啊,这个丧尽天良的啊。”
王悦娘的眼珠子动了动,想起了王四娘的话,眼泪就滴得更急了,哑着嗓子开口道:“四姐姐。”
二夫人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恨啊。从小王四娘就爱撺掇王悦娘帮她做事儿,她自己却躲在一边装好人,偏偏她这个傻女儿什么都听王四娘的。
“她不是一向中意沈彻吗?怎么会给你出这种主意让你去动沈家的人?”二夫人狐疑道。
王悦娘想起当时王四娘的话,说什么沈家早就分了家,沈彻哪里看得上他三婶的为人,连带着对沈萃也看不上,万万不会为了沈萃和王家为难的,再说了沈家未必能查到是她们做的这件事,就算去查,前头也有陈斌顶着,陈斌绝对不会出卖她的。
可是结果呢?结果王四娘说的话一句都信不得,可惜王悦娘领悟到这个道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二夫人可受不了这个冤枉,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去跟你爹爹说去,让四娘出来说清楚,她为什么挑唆你去做那种事!”
王悦娘一把拉住二夫人的衣角,费力地摇着头道:“别去。”去了也没用,王家已经损失了一个女儿,难道还要废掉一个四娘?何况,王四娘才是淑妃的胞妹。
王悦娘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躺在床上这么久她想了很多,她恨那些人恨不能生啖其肉,可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这会儿她娘如果跑去指责王四娘,反而让大房和二房离心,她就更没有指望了,只盼着她那四姐姐能看在她守口如瓶的分上,将来能替她出口气。
王悦娘口中的王四娘此刻正同她父亲王术说着话:“爹爹打算怎么安置悦娘啊?”
王术皱着眉道:“你二叔说是尽快给悦娘说一门亲,嫁远点儿吧。”
王四娘道:“悦娘是二叔和二婶的心头肉,这一远嫁了就再也看不见了。为着悦娘的冲动,还连累了陈家表弟,咱们家同陈家只怕也要生分了。”
王术一听王四娘提及此事,就骂了句:“真是蠢货,咱们同沈家的情分都被她给坏了,娘娘也正为这事着恼呢。这事若是传出去咱们王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还连累了陈家。阿斌是为她才出的事儿,陈家昨日就找上门了,要咱们给一个交代。若她是我的女儿,还嫁什么嫁,当时就该找个柱子撞死了事,死了才干净。”
王四娘轻叹一声:“斌表弟如今腿废了,想娶个高门贵女怕是不行了。爹爹,我看不如将悦娘许给斌表弟吧,你看如何?”
王术一脸惊诧地看着王四娘,不知道她为何如此提议:“悦娘被糟蹋了,陈家还肯娶她?”
王四娘淡淡一笑:“可是斌表弟一心只恋慕她。如今他腿也废了,如果悦娘不是遭遇不幸,他又哪里娶得到悦娘,他只会感激我们的。何况我们同陈家也不能生分了,如今亲上加亲,正好缓和一下关系。再说了,这件事是悦娘惹出来的,她也该去陈家伺候一下婆母尽尽孝心。”
王术立即听明白了王四娘的意思,陈家的火气总得让他们发一发,他们自然是不敢动王家的,可这气憋久了就容易生事儿,将悦娘嫁过去,他们要怎么磋磨就是他们的事了。
“四娘,你若是个男儿该多好。”王术忍不住叹息。
王四娘娇笑道:“爹爹这话千万莫叫哥哥们听了去。”王四娘一边笑一边想起王悦娘来,蠢成那样居然也敢打沈彻的主意,以为她没退过亲就能越过自己去吗?王悦娘那点子心思从来就瞒不过她。不过更该死的是,那么好的法子,王悦娘和陈斌两个居然都没能弄死沈萃和纪澄两人,真是叫人好生遗憾。
王四娘闪了闪神,很快又收回心思道:“爹爹,那咱们同沈家这事又该如何收场啊?”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沈家这回欺人太甚了,真当咱们没了沈家,娘娘就立不起来吗?”王术心里自然是恨的。
王四娘道:“爹爹,小不忍则乱大谋,黄昭仪刚诞下皇子,娘娘最近又惹恼了皇上,这时候咱们千万不能同沈家闹起来。”
“我知道。”王术心里比王四娘更清楚这一点。
“爹爹,我看沈家这回对悦娘做的事儿,不像是齐国公的做派。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倒像是小孩子斗气一般,我想着不一定是齐国公授意的。”
王术看向王四娘道:“怎么说?”
“我觉得极有可能是沈家三房的人做的。你想沈萃的事儿都是七夕时候发生的了,沈家这么久连话都没说一句,肯定也是不愿意同我们撕破脸的,沈家三房的人怕是觉得报仇无望了才出此下策。本来他们家三房就没什么出息,齐国公是聪明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沈萃和我们对上,更何况沈萃又没被怎么样。”王四娘分析道。
王术点了点头,示意王四娘继续说。
“爹爹,悦娘都这般了,这时候沈家对咱们一定有愧,我觉得我们不仅不能同他们怒目而对,反而要显得更宽容,这件事本就是悦娘错在先。若是咱们处理好了,说不定不仅不会同沈家反目成仇,反而还能进一步拉拢他们。”
王术被王四娘说动了,既然不能跟对方对着干,那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王四娘低声对王术说了她具体的想法,王术听了连连点头,最后道:“四娘,这件事真是委屈你了。”
“爹爹说什么呢,为了王家,女儿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王四娘低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