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欣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叫星辰小筑,至于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每次仰望星辰的时候,她总会想起生命中那几个男人。
天黑的时候,扶风走了,给她留了一个丫鬟,还有一些吃的用的。
那个小丫鬟看起来十六七岁,梳着两个乌黑的抓髻,上面插了几朵雪白的丁香花。小丫头看起来很是机灵,两只眼睛平时低垂着,冰欣一唤,立马灵动的转起来,好像养在清水里的两粒黑珍珠般夺目。
冰欣有时候会盯着这个人的眼睛看,她很好奇,人世间竟然有如此的黑瞳。
那个小丫鬟看她盯着自己,起初有些不安,待后来明白了冰欣只是单纯的对自己眼睛好奇之后,便也随她去了。
小丫鬟自称叫丁香,是凤鸣山人氏,不过从小就在雪园伺候扶风,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冰欣起初无聊会找她说会儿话,后来听她满嘴都是扶风的丰功伟绩,便无奈的笑笑,挥挥手让她去了。
扶风自那日走后,便很少来这里,她一个人难得清静,月亮升上来的时候,便叫丁香烫一壶好酒,一个人提了酒壶,再拿上两只杯子,盘膝坐在廊檐下,将酒杯斟满了,对着空气说一些客套的话,然后便把自己面前的一饮而尽。
她的这个举动把那丁香着实吓得不轻。
头几天的时候,丁香把酒壶递给冰欣后,就赶紧躲到屋里,爬上床,拿被子裹了自己,任冰欣喊破嗓子也不肯出来。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王妃对着空气客气的称兄道弟,不吓死才怪呢。
后来,她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就从被子里悄悄地探出头来,确认没有鬼魂之后,便试着下来,看看冰欣到底在干什么。
大鹏王法术高强,他的丫鬟小厮却没有一个会法术的,所以,丁香盯着那团空气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不过从冰欣脸上的笑容来看,她隐约觉得,那个王妃看到的人,或者说她想象中的人一定和她很亲密。
那种坦然的笑容,她从来没有在扶风面前展露过。
不过,王妃是个有心事的人,不喝酒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踱到水边,看着水里的倒影发呆。她站在她的的身后,能从水面映出的眸子里看到里面浓浓的化不开的忧伤。时间长了,她看王妃可怜,也试图开导她,然而,那个女子却不怎么领情,她一提到扶风的好,她就会愤怒的呵斥她闭嘴,后来她也学乖了,干脆跟她一丁点儿扶风的事情都不提了。
扶风很少出现,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每天子时,冰欣会准时醒来。
她穿好衣服,看看丁香已经睡熟了,便蹑手蹑脚的走到水盆边,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里面。
水面起初很平静,没有一丝波纹,后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滴落在里面,水波便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渐渐地,中心的水纹又恢复了平静,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将岁月的痕迹一一抹平。
冰欣盯着水面,很快看到了那面熟悉的水晶墙。
跟着某个人的视线,她绕过了水晶墙,看到了水晶墙后一袭紫袍翩翩飞起,看到了那个英俊的男人长身而立,对着烛火,脸色苍白的诡异。然而,看着这样的他,她一颗提的心却放了下来。
至少,扶风没有食言,他答应过让他活下来,现在,他真的活了下来。
好像发觉有人盯着他,紫风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眼睛看进冰欣,张了张口,说了些什么,冰欣却听不见。
她知道,他看不见她,也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果然,一袭水蓝色的衣衫很快遮挡了紫风的脸,是扶风的背影。
这个傲世而立的王者,如今站在自己的猎物面前,敛去了周身的锋芒,仿佛一片落入水中的叶子,沉静安然。她看着他缓缓上前,长发摇曳在肩头,仿佛瀑布一般。
忽然,她的心中一惊。
原来,扶风那原本乌黑的长发里,竟然夹杂着鲜血的颜色。
窗口有翅膀扇动的声音,冰欣把视线从水里移开,落在一只月光色的蝴蝶身上。
“过来!“
好想听懂了她的话语,那只蝴蝶倏地飞起,扇动着翅膀,温柔的落在她的掌心。
就在它落下的瞬间,一片银色的粉末忽然从它的翅膀上震落,接着那些粉末活了一般,在冰欣的掌心迅速的游动着,很快,便组成了几个字:
“紫风体内的毒血已经被我吸食干净,再过几天,他就不再是魔了。“
冰欣看到那几个字,长舒了一口气。
银色的粉末再次迅速移动。
“到时候,别忘了你的承诺,跟我洞房!“
好像很期待看到她的反应,水镜里的扶风回过头来,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看着她微微一笑。
啪——
一掌拍入水面,水花四溅。冰欣甩了甩头,心中不免咒骂一番。
这个家伙,还真会乘人之危。
水晶里的影像彻底消失了。
她起身,从旁边的屏风上抽过一条布巾,擦了擦脸,然后将那面水镜重重蒙上。
就在不久前,扶风告诉他,他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可以救紫风的人,在紫风的身体尚未完全与魔毒融合时,他运用法术将毒血逼出,还她一个她想要的紫风。
“你跟踪过我?“
这是冰欣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
这个人对她,对紫风实在是太了解了,她不相信他有读心的能力,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已经盯着自己很久了。
“没错。“扶风并没有否认。
“从什么时候开始?“
“桃源村的时候。“
“那个时候?“
冰欣一惊,身上的冷汗再次冒出。
在桃园村的时候已经开始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他和紫风都没有发觉?
“记得陶玉衡吗?“
见她惊讶,扶风又道。
“你……他就是你?“
“确切的说,是我借了他的身体。“
“难怪你对我们如此了解。“
她盯着扶风,将这个人从头到尾又打量了一遍,忽然,她发现,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