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说过,记忆的封印总是有一些缺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像冰封的湖面一样裂开,那个时候,他会比任何时候都痛苦。
紫风看着那个素衣的身影过来时,头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喷薄而出,像长眠的火山迸发了一般,那一刻,无数的画面碎片波涛一样从封印的缺口汹涌而出,那一刻,他的心痛成了碎片,那一刻,他的泪,就挂在眼睫边。
紧紧的抿了抿唇,侧头,那颗泪珠便滚落了下来,落入酒杯,无人知。
回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再次换上了那种冷漠的笑。
即使想起来又如何?他还能和她在一起吗?不能在一起又如何?难道他就不是她的紫风了吗?
六界第一奇才堕入魔道这件事情曾经折磨的他心痛欲碎,他甚至想在身体还没有完全蜕变时一死了之,然而,看着塔外的那个身影,他的心中始终存着那么一丝侥幸,让他不忍离开。
这段时间,在沉积了无数痛苦和黑暗的镇魔塔里,他所能领悟的,所能得到的,远远比想象中的多得多,刚开始,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和心爱的女子渐行渐远,然而,后来慢慢的他想清楚了,即使成魔又如何?难道他的心会因为这副皮囊而有所改变吗?
不,不会的!他会像以前一样做她的紫风,做那个她惹了麻烦就会不遗余力的为她善后的紫风。
在思忖了良久后,他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
那一日,镇魔塔外风雨交加,黑云乌压压的涌动着,将千万道闪电毫不留情的劈在塔顶。
他在黑暗里看了一眼小猫,那个有着碧绿色瞳孔的女孩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生怕他随时随地会崩溃。
是啊,这个人,自从见到了镇魔塔外的那个女子后,便没日没夜的折磨自己,如今,他白玉一般无暇的肌肤,早已被他手中那把剑割得如渔网一般。
鲜血浸湿了他的长袍,原本紫色的衣料变成了黑色。
空气中传来了簌簌的声音,小猫惊觉抬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便转身头也不回的道:
“你不是想出去吗?我们现在就走!”
七七四十九剑的凌迟,惩罚的不是思念,更不是邪念,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不忘记她的理由,给自己一个保护她的机会。
忘了对她的爱,他却将她的一切,刻在了自己的身上,有朝一日,他终究会循着这些痕迹,找到她,并且,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小猫说,如果一个新生的魔认了主人,那么,他便会永远对她忠诚。
他控制不了自己对她的爱,那么,他便宁可将这爱化作忠诚。
月光微微一动,好像有人的心颤抖了一下。
紫风说完,眯起双眼,他看着大鹏王,却并未将他收入眼中。
身边那个女子,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掌心里攥出了血,为的是他,还是他?
扶风察觉到了他眼神的细微变化,眉梢微动,对他挑衅的一笑,“这个时候,说这句话还为时尚早,不过,有件事情,我需要再次提醒你一下,冰儿已经嫁给了我,你是魔,你应该比谁都明白,这场婚姻的意义。”
说着,他缓缓转身,向着冰欣抬起手,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柔声唤道:“冰儿,过来!”
然而,在冰欣看来,这抹笑意,仿佛一把刀,瞬间将她的心割得粉碎。
自她答应的那一刻,这个人,她便无法摆脱。
只是……
她淡淡一笑,转身,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的掌心。
掌心金色的印记仿佛落入了一滴泪,瞬间化开,紫风眼见这两人的身后腾起了一片浓浓的黑云。
顿时,乌云蔽月。
“紫风,我给你指两条路:第一,你被我打败,被我吞掉,修为灵力都归我所有。第二,你自动跪在我脚下,将身上灵力都转移给我,我饶你不死。”
扶风冷冷一笑,捏着冰欣的手突然用力。
一股剧痛自掌上传来,冰欣一个站立不稳。
对面,紫风也跟着一个踉跄。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将自己的生命和她联系在一起,现在,你知道这么做的坏处了吧?”
扶风看着他笑,笑得依然温和,只是这温和的笑却远比冷笑跟让人毛骨悚然。
“你怎么知道的?”
紫风的身子突然一沉,一口腥咸涌入口中,他抬手,拭去了嘴角的鲜血,抬头的时候,目光依然冰冷如雪。
他用紫霄剑割了自己七七四十九下,在身上留下的印记,除了师傅,没有人会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然而,这个时候,他实在没有办法去想太多了,因为,大鹏王的一只手已经紧紧扣住了冰欣的咽喉,只要他一用力,冰欣的脖子便会立刻被扭断。
那个时候,作为她的影子,他也会跟着一起死去。
他不在乎自己,但是他必须保护她。
“住手!“
大鹏王身后的黑云越来越浓,那些东西一丝一丝融入空气,通过呼吸钻入体内,渐渐地,已经消耗光了他身体内最后的力量。
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站立下去,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放了她,我答应你!“
这是他陷入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刻,他用尽所有的目力,将那个越来越模糊的素衣身影看如眼里,记在心里。
也许今生不再相见,但是,冰儿,记住,我会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弄疼你了吧?”
看着自己的敌人铿然倒地,扶风终于放开了握着冰欣脖子的手。
冰欣干咳了一阵,忽的上前,伏在紫风的身上。
那个身体冰冷,好像死了一般。
“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冰欣转身,用冰冷的目光盯着那个人。
扶风微微一笑,“君子一言九鼎!”
“我倒希望你是君子!”
“当然。不过,夫人,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看着冰欣起身要离开,他急忙追了上来。
“他,我已经交给你了,我现在很累,我要回去睡觉了。”
“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扶风一把搂住她的腰。
忽然,他痛苦的后退了几步,低头,看着自己腹上渗出鲜血,怔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这个时候,你还敢伤我?真是够大胆!”
“我也只有这个时候敢伤你了。”冰欣不屑的笑笑,“我没猜错的话,你并没有完全打开我身体的封印吧?换句话说,就是你还用得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