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这个优雅的男子坐在大梁上,明明一颦一笑中充满了杀意,说出的话语,偏偏如此刻的梧桐夜雨。
不急不缓,点点滴滴,仿佛鼓点儿般落入心里。
然而,扶风只是微微一怔。
”这个结果,我早就想到了。“
衣袂一震,他缓缓坐入了椅子里,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干杯!“
以茶代酒,他竟然与这个方才的对手对饮起来。
“干!”
紫风冷冷一笑,抬手,将杯里的血色葡萄酒一饮而下。
相比烈酒,他更喜欢这醇香的葡萄酒,不单为那入口的感觉,更为那抹血一般的鲜红。
有酒液挂在唇边,如一枚闪着红光的宝石一般。
“这位兄台,我这杯中的茶甚是无味,不知可否分一杯酒?”
一杯茶下肚,扶风微微一笑,抬手,指着紫风手中的酒壶。
浓浓的酒香在空气里回荡,甚是诱人。
“好!”
紫风倒也慷慨,手一抬,那银壶便倏地飞出,于半空处微微一倾,将一注红色的液体倒下。
宝蓝色的身影一转,堪堪接住了那注酒液,没有一滴溅出。
酒满,扶风一抬手接住了那只酒壶,轻轻一扬手,那只酒壶便回到了紫风的手中。
“其实,你的饮血噬魂阵很不错。“
紫风接过酒壶,又给自己斟满,慢慢的抿了一口,忽的,把目光转向了扶风。
“可惜还是困不住你。“扶风淡淡一笑,笑得很是大度。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想杀了我。“
紫风一勾唇角,笑靥如冰。
扶风再次怔了怔,”何以见得?“
没有人能看到,此时此刻,他的眼底已经暗流汹涌。
酒是好酒,人也是棋逢对手的人,只是,该做的他还是会做,丝毫不会犹豫。
魔之初生,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时候,如果他吃了他,那么他的修为定会成倍增长。
紫风不语,只是冷笑。
半晌,扶风有些不耐烦,他霍然起身,负手而立,目光定定的盯着紫风,似在等他解释,心里却在盘算着另外的事情。
窗外月色一片,如千千万万细密的银丝一般。
他无声的蜷起手指,似要把这月光一一攥在手里。
“大鹏王志存高远,应该不会甘心屈居于一隅。”
许久,紫风打量着他的双眸终于微微眯起。
饮血石魂阵真的太可怕了,现在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如今,看着这个对手,他的心里充满了敬畏之情。
那样的阵,也只有他能发动吧,不过,他还是活着出来了。
就在他刚刚循着冰欣的气息闯入凤鸣山的时候,小猫一把拦住了他。
她说,这个大鹏王的结界千百年来不曾有人破过,他如此去,无非找死。
他不在乎生死,但是,他对这个大鹏王的来历很感兴趣,所以,虽然心里着急,却也坐下来听小猫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
若非她,他恐怕早已在那饮血噬魂里伤重难行了。
是的,他没有想让他死,但是他并不想让他完整的出来。
“没错。”扶风微微点了点头。
“所以,我现在在这里,要做什么,你的心里应该有数了?”紫风眉毛一挑,手中的酒杯缓缓倾倒了过来。
鲜红色的液体落下,如一滴滴的血。
扶风皱了皱眉。
该死的,这里面竟然真的掺杂了血!
他怎么会没有意识到?
“你要什么?“
几个字从牙齿缝里迸出,一字一字如刀般森冷,与此同时,他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骤然被点燃,烧灼他的皮肤有些生疼。
“我要一个人。”
“哼!”扶风冷笑一声,“可惜现在你已经没有能力跟我谈条件了。”
凤鸣山的大鹏王手臂一震,烈烈长袍随风。
如丝的月光,忽的一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方才还如万蚁钻心般的血液竟然冷了下来。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没有?”紫风见他举动,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缓缓举起了杯,对着月光。
月光下,那只银质的酒杯闪着诡异的光,仿佛里面有无数灵魂挣扎,呐喊。
“那是……魂灯?“
扶风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桌子上。
他知道他是个初生的魔,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他竟然已经得到了魂灯。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那盏魂灯,不是在当年神魔大战时归于天庭了吗?
天庭无战事,说明这个人根本没有去过那里,那么,他究竟是怎么拿到的?
想着想着,扶风觉得背上一阵阵的冒寒气。
“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说我的条件了?“紫风淡淡一笑,眼底的寒冰里带着讥诮。
“你说。“
“我要那个人,找到她,我不会动你凤鸣山分毫。“
“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处心积虑这么长时间,为的不也是得到她吗?“
“好,我给你。“
空气越来越稠密,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扶风知道,那是魂灯中无数的灵魂,正从四面八方用来。
他定了定神,缓缓转身,走了几步,发觉那袭紫衣仍然坐在大梁上,便顿住脚步,回眸道:”你不跟我去吗?“
“我这个人很懒,不想走动,你最好去把她叫过来。“
紫风瞥了他一眼,抬手将手里的月光揉碎。
如丝的月光,顿时仿佛雪花一般,一片片,落在了这个昏暗的房间里。
扶风的心提了提,有一阵阵的痛,仿佛那个人苍白的手指里捏碎的是他的心脏一般,然后,他的呼吸也跟着他的手势,骤然顿住。
又是魂灯!
无数的灵魂在他的手里,已经幻化成了月光,幻化成了可以轻易将他碾压的魔咒。
他觉得有些无力,便干脆坐在了门槛上。
“来人!”他对着外面唤了一声。
紫风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有些阴冷,有些凛冽,亦有些猜疑。
“去把夫人叫来!“
扶风的表情看起来很无奈,然而,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忽的放松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逼人的空气已经如一团烟雾一般,缓缓的散了开去,甚至,投在他身上的两道利剑般的目光,都开始有些震颤不安了起来。
“你是说,夫人?”
剑眉微锁,咯咯的骨节之声自梁上传来,如地狱般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