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冰欣问。
扶风用力抿了抿唇,余怒未消,半晌才收敛了目中精光,沉声道:“记住,以后这样的事情,绝不许再发生。”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抬手抚了一下衣襟,血迹便消失了。
“哦。”
冰欣表面上点头应允,心里却在盘算:他那么在乎,那个地方该不会是他的软肋?自己一个没有内功没有灵力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伤了他?如此也好,也许将来自己想走的时候,可以利用一下。
想了一会儿,心里明朗了许多,抬头,却见那个家伙已经站在了一片亮光前。
那片亮光是从地面上升起的,一束一束,照进了无尽的黑暗,乍一看去比师傅的三叉戟发出的光还要耀眼。
她好奇的跟着过去,看到他的面前竟然是一面巨大的水镜。
水镜这种东西在天界并不少见,神仙们经常用这玩意儿来查看其它地方发生的事情,当然有时候也用来做一些龌龊的事情,比如她就用这种东西偷偷的跟踪过师傅,跟踪过紫风,不过后来被发现了,这两人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水镜里过,冰欣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过来。”扶风见她好奇,干脆招手让她过来,“本来想带你来看些别的,没想到是这种场面。”
他沉沉的叹息了一声,负手而立,目光抬起,落在虚空,凝眉不知道在思忖着些什么。
“啊!”
冰欣凑近了,只看了一眼,便惊呼一声跳了开去。
天呢,那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水镜里的天空都是黑红色的,黑色的背景上裂开一道道的口子,仿佛烧焦的尸体崩开了,露出里面的鲜肉一般。树上早已没有了叶子,干枯的树枝上挂着无数绳子一样的东西,细细一看,冰欣差点儿没吐出来,那些绳子竟然是无数条肠子。然而,还不止这些,她的目光落下,发现断肢残骸堆成了山,有的挂在树上,有的堵塞了河流,那些尸体的死状都极惨,好像被一只大手生生捏碎。
冰欣实在无法忍受,干脆扭头干呕了起来。
作为战神的弟子,这样的惨像师傅并不是没有告诉过她,只是每到关键时候,他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如今亲眼一见,她方知真实战场的惨烈。
母后当年亲征魔王的时候,应该也是这副情景吧?那个时候据说十万天兵损失过半,想想,怎么都比这个凤鸣山的守卫要多。
“你没事吧?“
扶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白皙柔润的手从袖口里抽出一方淡蓝色的丝巾,轻轻的为她揩了揩嘴角。
“为什么要我看这些?“
胃里翻江倒海,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我没想让你看这些。“扶风有些委屈,看到这些,却非他的本意,“本来,我是带你来见这个人的,我知道你在这里,他迟早回来,没想到,他一来,便毁了我多年的心血。”
部下惨死,作为王,他的心底在流血,然而,短暂的疼痛过后,他的眸底竟然闪着灼人的精光。
很好,很好,他费尽心机要找的东西,如今真的自己送上门来了,看来自己走冰欣这一步棋,确实没错。于是,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吐的稀里哗啦脸色惨白的人,她好像只顾着吐了,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觉得有必要再次提醒她。
“那个人,难道你不想见?”
“谁?”本来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光呕酸水了
“过来!”
扶风推着她,将她又送到了那个水镜前。
“你不想去救他们吗?他们还在战斗。”
漫天的血雨中,冰欣看到一个人挣扎着从尸体堆里站起来,他的身体晃晃悠悠的,连拿刀的手都是颤抖的。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冰欣看清楚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种令人敬畏的目光。
于是,她的心怦然一动。
那个人冲着前面喊着什么,她听不见,但是从他的口型和动作里她可以猜得出,他说:“想进凤鸣山,踏过我的尸体吧!”
噗!
忽然,他的头飞了出去,接着一蓬鲜血从腔子里飞出,模糊了整个水镜。
扶风摇了摇头。
“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你这么看着他们死?“
即使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扶风,都不喜欢凤鸣山,然而,看着这般人间惨剧上演,冰欣还是有些不忍。
神的命是命,人的命是命,妖魔鬼怪的命也是命,他们为什么,要遭受如此的灾难?
眼睛有些湿润,她微微侧脸,避开了扶风的目光。
“那个人来了,现在唯一能阻止他的办法,便是在用这些人的鲜血,为那个家伙筑起一座牢笼。“
“什么?“冰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就是扶风不救自己手下的理由?
“饮血噬魂阵,就要启动了,我带你来,就是来看这好戏的。“
扶风微微一笑,然而眼睛里完全没有温度。
饮血噬魂阵?
冰欣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身子一个机灵,接着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泼下,从头凉到了脚跟。
她是天界的八公主,从来不需要为众生愁苦,可是如今,当她目睹这血淋淋的杀戮的时候,她的心竟然痛的不能自已。
扶风,这个魔鬼,为了阻止一个强大的敌人,竟然用自己手下的血铺路。
“那么,你的二弟还有三妹呢?难道你也不管他们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这个家伙还未那两个人拍桌子。
“我已经来不及救他们,不如,让他们为凤鸣山做最后的牺牲。“
“你……“
凛冽的目光杀来,冰欣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是啊,她凭什么干预他的事情?她不过是一个外人。她凭什么在乎那些人的生死?他才是他们的王。
恍然间,这块温润无暇的美玉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虽然早已料到,却还是难以接受。
心脏在跳,跳的很快,好像要跳出嗓子眼,随着心脏的跳动,冰欣隐隐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正在生出,然而,那股力量极其的微弱,弱的她都看不清,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