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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噩梦

听到屋里传来翻东西的声音,郎炎知道,冰欣肯定要找上一会儿了。

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伤口却有些痛。他以手撑地,小心翼翼的站起来,靠着枯树,吃啦一声从长袍上撕下一块布,然后他提剑割破手指,蘸着鲜血在那块布上写了起来。

他的字,本来刚劲挺拔,如出水游龙一般,毫不拖泥带水,可是如今写来,却几次停滞,仿佛刚学字的孩童一般。

字由心生,心里堵了,字也就不顺畅了。无奈,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待睁开眼睛时,写字的速度便突然快了起来。

有时候,离开反而是一种更深的情谊。

他要的那几味药柴房里根本没有,冰欣要想找到,根本不可能,不过,以她的性子,找不到估计是不会出来的。

手指在布上重重一压,他终于写完了。

抬头再次看了一眼那间小屋子,听着里面传来的咒骂声和器物摔碎的声音,他淡淡一笑,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村外板桥而去。

等冰欣发现他的时候,早已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他要消失,消失在桃源村,消失在每一个他关心的人心里。

他的霉运,他不想带给任何人。

天边落日如血,霞光落在脚下的草丛上,小径上偶尔冒出一两只小虫。

那些小虫好像并不认识他,看见他,便噌的一下消失了。

金员外想要他,道士们想要他,现在,虫子们也想要他。

他只有一把剑,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是不能护桃源村周全的,就算侥幸逃过一劫,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在,那些劫难就会不停的找来。

脚步再次踏上来时的路,看着远处那棵桃树,他有些恍惚的感觉。

他怎么会来到这里?那是他遇见桃花三娘子的地方。到了桃源村以后,他曾经几次三番的想回到这里,却始终无路,没想到现在要离开了,反而又遇到了这个地方。

一瞬间,他又回到了起点。

他紧走几步,发觉那棵桃树依然茂盛,小店还在,干干净净的,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连桃树下那张躺椅,也很干净,在夕阳的照射上闪着淡淡的光泽,手指摸上去,甚至还能感觉到三娘子残存的温度。

脂粉气!

他的心里一喜,急忙冲到门口,猛地一下推开门。

“三娘,三娘?”

唤了几声,里面并没有人回应,他这才意识到,桃花三娘子真的不在了。

门口的桌子上,放着桃花三娘子用过的梳妆匣,脂粉味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他想到了什么,伸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了那尊塑像。

桃花三娘子的塑像淡淡的笑着,就像他刚刚遇到她的时候一样,但是,那种笑容早已经没有了生命力。

也许我该去那里!

前路茫茫,他盯着那尊塑像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他要去找金员外,他要把那个人杀了,把三娘子的形体还给她。

主意已定,郎炎到厨房烧了些热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回到当初三娘子留给自己的房间,躺在床铺上准备好好的睡个觉。

夕阳已经落下,月亮升了上来,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格,将精致的雕花映在他的被褥上,郎炎看了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睡着了,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前竟然亮了起来。

他看到五彩的云霓从眼前流过,看见一群穿着白色的纱衣的仙女翩翩起舞。

这一定是个梦!

远离桃源村那些纷争后,他竟然又开始做这个梦了。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看着那些仙女一个个如仙鹤般蹁跹而来,他还是忍不住对上了她们秋水般的明眸。

不过,与上次做这个梦的时候不一样,这次,他的心竟然没有因为她们的如花笑靥有半丝波动。

难道,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吗?

那个人好吃懒做,调皮捣蛋,还到处惹是生非,甚至偷了他的剑换肉吃,他却给她留了那么大一个位置,几乎将自己的整个心占满,他是不是傻了?

正在无奈的摇头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身材窈窕的仙女旋转着向自己走来。

她轻薄的纱衣随着她的舞姿飘起,渐渐的成了一个圆形。她腰间的佩玉丁玲作响,宛如最美妙的乐曲,她抬起一只衣袖,遮住了半边脸,只剩一双眼睛波光流转。她看着郎炎,淡淡的笑了,笑得眼睛中的星辰乱颤,甚至连头上的珍珠步摇都跟着跳动起来。

长袖底下忽然探出了纤纤玉指。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桃子,一个刚刚从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摘下来的桃子,那个桃子带着诱人的清香和天宫的仙露,缓缓的送到了郎炎的面前。

然后,郎炎就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非常精致的脸,精致的有点儿让人嫉妒。

“送给你!”

以往的梦中,他见过她无数次,而这次,是她第一次开口。

她的声音非常甜美,就像沙漠上流淌过的清泉一般。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个灵动的声音留住。

她看着他接过仙桃,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他的面前继续跳舞,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脸。他的目光也被她吸引了,心底那个人的身影迅速和眼前的她重合在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

明知道这是个梦,明知道她不会回答,他还是问了。

那个仙女微微一怔,嘴唇动了动。

他猜,她说了两个字,但是他实在不知道那两个字是什么。

他有些失望,重新坐了下来,一口咬开了那个桃子。

汁水横流,略带着腥味儿,就在那一刻,他眼看着那个跳舞的仙女身上鲜血四溅,缓缓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脖颈上,插着一支珍珠步摇,正是刚才插在她头上的那一支。

他不知道,谁有这样的手法,可以在他的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手,抬头,遥望四周,神仙们一个个举起手里的酒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忽的,他发觉有两道目光扫来,他刚想找到那两道目光的主人,却觉身上一痛,一下子就从梦中醒来。

月光冷冷,比方才更加清丽。

他再也睡不着了,坐起来,怔怔的看着窗外。

那两道目光,为什么如此熟悉?那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