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袁青提供的地址,吕白驱车直接赶到了许虎的父母家。
和许虎家差不多,这是某个陈旧小区里的一栋老房子。
吕白匆匆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三楼,302室没有门铃,只能动手敲门了。
连敲数下,门终于开了,有一老妪全白了头发,目露精光,警惕的看着他:
“你找谁?”
“你好,请问许虎叔叔在吗?”
老妪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谁?”
“我是袁青的男友吕白,王雨倩阿姨目前正在住院,十分想见到许叔叔和许丰,因此拜托我来找您。”
老妪看了吕白一眼,冷笑道:
“我儿子不在家,小丰被吓着了,恕不见客。”
吕白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可还是冷静下来:
“麻烦你看见许叔叔时,告诉他警察正在找他。”
老妪非但神色不变,反而嘲讽的说道:
“小伙子,不用你操心,警察已经上门来过了,我儿子不在我又有什么办法,何况这是家务事而已,犯得着小题大做吗?回去告诉王雨倩,摸摸自己的良心,过去我儿子是怎么帮她的,有哪点对不起她,她自己偏心拖油瓶,欺负自己的亲儿子,闹得家宅不宁,反而倒打一耙把屎盆子往我儿子头上扣,天下也没这个道理是不是?!”
吕白将近活了三十年,他的世界里有人模狗样的有钱人,也有善良温和的平民,更少不了这样的市井泼辣,为老不尊。
他勾起嘴角,不怒反笑:
“我只是带个话而已,既然警察找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家暴也有人管的,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把袁青惹急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吕白说完,就准备下楼,老妪像是联想到了什么,脸色徒然变了,急忙叫住了他:
“小伙子!你稍微等一等!”
吕白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许丰不知何时被老妪推了出来,只不过他一个劲儿往后躲,老妪急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脑门:
“你这娃,自己的亲娘都住院了,还不去看看!”
许丰嘟着嘴,万分不甘愿:
“又不是我弄的,好吓人!”
老妪又在孙子的背上拍了两下,狠狠地说:
“快去见你娘,别忘了奶奶跟你说的话,不然不给你买全家桶了!”
“全家桶”这三个字似乎发生了奇迹般地化学作用,许丰像只狗熊似的勇猛地冲到了吕白的身边,对自己的奶奶瓮声瓮气的说:
“好,我去,你要说话算话啊!”
“恩恩,去吧,乖孙!”老妪温和的说道,看向吕白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小伙子,你还年轻,有很多的事都不懂,先让孩子她妈看看小丰,其他的以后再说。”
吕白不是不知道,许母利用孩子来软化王雨倩,意图让这件事平息下去,可是他也明白,有些事只有当事人才能做出决定,王雨倩的意愿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让许虎失业是自己悄悄进行的结果,主要是为了袁青,但也属于自己的私心,未曾想竟让事态恶化至此。
吕白将许丰带到医院,一路上这小胖子不断的嚷嚷着肚子饿,要吃东西,吕白强忍着对许氏父子日积月累的厌恶,将一包方便面塞进他的手里。
许丰不满的砸了咂嘴,毫不犹豫的拆开包装纸,吃了起来,将那碎碎脆脆的面吃得满嘴都是,整个车厢里都有股方便面的味道。
在吕白忍无可忍之前,车子终于到达医院,他近乎用手提着这畏头畏脑的小胖子进了急诊病房。
袁青和王雨倩都不在,问了邻床的病人之后,才知道袁青带着母亲去做脑部CT了。
熬了一夜,吕白终于感觉疲惫万分,哪怕是病床也想倒在上面小憩片刻。
正这么想着,贴在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吕白拿出手机一看,来电的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是哪位?”
“吕白,你小子,我知道你在家,别做缩头乌龟了,是男人就快给我开门!”
吕白一头雾水,又好气又好笑:
“你究竟是谁?”
“你小子,陷害了我们老大,还想装没事人?!”
吕白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没想到,李砚这么快就让人找上门来。
“我在安清,有本事就来吧。”
在听见吕白的话之后,来到门口的袁青心里一紧,不知出了什么事。然而当着妈妈的面,却不好多问,只能扶着她进了病房。
王雨倩一看见许丰,颇有些激动,毕竟这是事发之后第一次看见她打算依靠终生的亲人。
“小丰……”王雨倩伸出手,召唤着自己的儿子。
许丰犹豫了片刻,蹭蹭蹭的向前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妈,你不要告爸爸,不要让爸爸坐牢。”
王雨倩伸出的手凝滞在半空中。
许丰面无表情,就像是在背台词一样机械的说道:
“妈,你就答应我了吧,不然爸爸说以后都不会给我买变形金刚和好吃的了。”
王雨倩的心像被什么尖锐的物体扎了似的,面色苍茫而惨白。
吕白盯着王雨倩的脸,或许冥冥之中他就在等待这一刻,或许他骨子里和李雪珊说得一样是个自私凉薄,怀疑一切的人,他在等王雨倩的极限,所有的爱都是有极限的,即使是亲情天伦。
王雨倩试图抚摸儿子的手垂落下来,她的嗓音有些颤抖,有些冷:
“你爸爸现在在奶奶家?”
“是啊,他在奶奶家看电视呢。”许丰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完了,我说漏嘴了。”
王雨倩只觉得心是冷的,肺是冷的,连骨头都浸在了冰水里,她泛白的嘴唇轻轻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袁青却有了动作,她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悄悄走出了病房。
毕竟是母女,心有灵犀,王雨倩只需片刻就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她白了脸,慌忙跟了出去,便听见女儿的声音:
“警官,许虎现在就在他母亲家里躲着,麻烦你们去……”
王雨倩一把抢过了女儿的电话,直接关了机。
“妈!!!”
“青,我知道,你有多恨你继父,也许我比你还恨他!可是小丰是无辜的,如果这事闹大了,他的老师同学都知道了,别人会怎么看他,还有许虎的那些亲戚,我又该怎么面对他们?你和吕白只要离开安清,就落得一身轻松,而我和小丰却要每天惶惶的活在众人的眼色和口水里,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那就和我们一起去卢城!”
“卢城?”王雨倩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你自己还靠着吕白过日子,又有什么本事养活我们娘俩?!这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有,把你继父抛下,他这个人四肢不勤,连家务都不会做,独自怎么活得下去?”
最后一句,像是一把刀戳进袁青的心,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如同在阴暗里疯长的植物此刻终于破土而出:
“我爸走了,他在你的心中也永远消失了吗?!这么多年你有想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