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竹马非君子
21776900000035

第35章

匆匆,相聚的时间总是太过匆匆。

似乎每个分离的时刻,总会落雨。

车窗外挂满了细细密密的雨珠,好似离人的眼泪不肯断绝,入目的风景变得模糊了,透着无声的迷茫和冷寂。

傍晚的火车车厢里,乘客寥寥无几,到卢城站头的前一站时整节车厢里只剩下了吕白和袁青。

两人一路无言,只是打开在候车室内买的一包盐炒花生打发时间。吃货对吃货,没过多久就剥尽了大半江山,只剩下一堆的壳。

快要到卢城站时,吕白将最后一粒花生塞进袁青的小嘴里,抛出一句:

“李洛阳是我的继父。”

“哦。”

“阮心眉带着我嫁进了李家,不过前提条件是不论是户籍上还是对外都要抹去我的存在。”吕白嗓音低低的说道,他直呼阮心眉的名字,仿佛在叙说一个与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李洛阳是个要面子的商人,因为介怀阮心眉有过婚史,一开始并不打算娶她为妻,哪怕知道她已经怀孕了,依然犹豫不决,阮心眉正急得火烧眉毛的时候,李砚却把一个契机送到了她面前。”

袁青之前听李砚提到过阮心眉流产的事,是他故意在楼梯上伸出了脚,才让阮心眉失足滚下了楼梯。

“我知道,你和李砚接触过,不知他是否提过这件事。”

“提过……”

吕白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阴冷而暗沉的笑容:

“可那傻瓜并不知道,他自以为是的计策其实是掉进了她的陷阱。阮心眉是故意的,事先计算好了相对安全的台阶数量,然后故意绊了上了李砚伸出的那一脚!”

袁青瞠大眼睛瞪着吕白,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吃惊吗?害怕吗?阮心眉就是这样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把一切都豁出去!对她而言,李洛阳就是获得名利的工具,而她根本无所谓生不生他的孩子,从此丧失生育能力也不过是为了目的而付出的小小代价而已。更遑论我的存在,在她眼里渺若尘埃,不值得一提。自从她嫁入豪门后,直接把我丢进了李洛阳因为流产事件补偿给她的别墅里。那栋别墅就在星河别墅区,这也是你去找曹老板讨薪时,我为什么能让保安给我开门的原因。”

说到这,吕白苦笑了一下:

“二十岁以后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到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我的中学时代基本都是在那几百平米的别墅里度过的,每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安静得像一座坟墓,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丝人气,一到夜晚更是寂静得可怕,连半点声响都没有,有时我不得不打开楼上楼下所有的灯才能入眠。而阮心眉就像彻底把我遗忘了似的,到后来连学费生活费也是我硬着头皮去要才给。当然,我也不想用她的钱,那么肮脏,用一个可怕的诡计和无辜孩子的生命得来的钱,让我每次想起,都恨不能把这些钱扔在她的脸上!”

袁青简直不敢想象吕白所描述的情景,一个半大的孩子被丢弃在偌大的空屋子里,没有父母的依傍,没有生活来源,如同野草般惶然凄凄,自生自灭,相比较而言,许虎对自己还没无情到那种地步。

吕白继续面无表情的叙述道:

“于是从那时起我就谎报年龄,开始四处找工作,什么洗碗工、服务生和酒吧招待,什么能凑够学费并且管吃管住就做什么!我很累,很忙,我的世界只有我自己。偶尔,我也会停下来,看着你和其他的同学日常的聊天打打闹闹,你的脸庞是如此青春平和,洋溢着单纯和快乐,那表情是多么让人向往!”

咦,等等,有什么不对?!

“你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注意到我了?”

男人冷漠的脸柔化了,勾起唇角:

“难道你不知道,你当时在班里是出了名的小傻瓜吗?“

“我真的不知道,谁在背后这么叫我的?”

吕白很中二的把桌上的花生壳都收拾在塑料袋里,勾起嘴角:

“我。”

虽然吕白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可袁青很想把塑料袋里的花生壳统统砸到竹马的脑袋上,看看能不能长出点智商!

然而,吕白忽然敛去了笑容,犹如阳光瞬间吞没在乌云里:

“还记得初二下学期的一个深夜,我用新买的手机第一次打电话到你家吧?”

袁青歪了歪脑袋,绞尽脑汁开始回想那时的事。对于初中生的她而言,吕白是令人心悸的不可捉摸的存在,他的每次出现,他的嗓音都会让她不知所措。

对了,就在吕白在她面前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二手货手机的第二天……三更半夜她被满脸不悦的继父叫起了床,说有个自称他同学的人打电话给她。

电话里吕白的声音有些嘶哑,甚至透着一种怪异:

“袁青,带上你所有的钱,出来一下。”

“什么?”

“到学校门口来一下。”

夜半三更,让一个小女生单独去那空荡荡阴森森的学校,更何况安清中学有闹过鬼的传闻,只要一想到这儿,就让她毛骨悚然。可是骨子里本能的对吕白的言听计从也好,还是对霸道帅哥的粉红少女心也罢,袁青踟蹰了一会,还是偷偷出门了。

幸而那时老妈去外地探亲不在家,继父基本对她视而不见,要不然也没有外出的机会。

那是袁青第一次在人烟稀少的夜晚去学校,只见吕白孤零零地坐在紧闭的学校大门前的马路牙子上,身边停着一辆出租车。

路灯半明半暗的照着他的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淌着血,双手背上触目惊心的红了一大块,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和别人打了一架。你有钱帮我付车费吧?”

“嗯。”

袁青老老实实给了车费,司机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要、要去医院吧?”

“不要紧,皮外伤,洗干净擦点药就可以了。”

吕白云淡风轻的说辞与他血流满面的模样,就算他不再提起,袁青也不可能忘记。

“我想起来了,你当时和人打架了,叫我去帮你处理伤口。”

吕白神色暗淡,眸光像被什么遮住了似的:

“那不是打架,而是李砚和几个人合伙绑架了我,把我关在一个仓库里,向阮心眉要赎金。”

“那……后来她给了李砚赎金,你才被放回来的?”

吕白勾起嘴角,冷笑:

“当然不可能,李砚开出的赎金是耀阳集团的全部股份,阮心眉又怎么可能同意?!”

“那你是……”

“李砚或许是为了替自己出气,可跟着他的混混们基本是为了钱。趁他们为利益划分争吵时,我一点点挣脱了捆绑我的绳子,松开了手脚,想办法拿到了被他们随意扔在地上的书包。幸好仓库上方有个窗户,我顺着货箱爬上去,打开窗子逃了出来。那个深夜很像今天,是个刚刚回暖的春季,白天刚刚下过雨,夜晚的风可冷了,肚子又饿,我的书包里除了二手货手机和课本,所有的钱都被李砚拿走了。我对于仓库附近的路完全是陌生的,只得先跑到大路上拦了辆出租,在车上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号码,阮心眉的、李雪珊的,还有其他无关紧要的,还有……你的。我不想让别人付车费,不想再回那别墅,不想再见到阮心眉的脸,不想和任何有血缘关系或者表面上有姻亲关系的人再有任何瓜葛,哪怕天地间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你的名字,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给你打电话。”

袁青的心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电击,怦怦怦狂跳起来,不禁脱口问道:

“为什么?”

“说不上为什么。”吕白笑了一下,窗外的光线柔和了他清冷的面部曲线,“或许是从未感觉到如此绝望,人生没有来世,唯有今生,今生却是如此让人疼到麻木。人在极度苦闷的时候,都会启动防御机制,你这个对我而言并不陌生的局外人,尽管平时远远看见我就想躲开,和我说话时总是忍不住像小孩子似的咬着唇角,但想着你的脸,想着你的表情,我竟笑了,在那一刻,你是我心头掠过的唯一的一束光芒,我就像个濒临死亡的人,强烈地想见到你,想和你说话,想感受到你的存在,从而证明我自己还有呼吸下去的理由……于是不由自主的给你打了电话,像以往一样指派你给我买吃买喝的,甚至还让你偷偷领着回了你家。”

袁青听着听着,当她感到手上有微凉的湿意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连鼻涕都要出来了。吕白体贴的递过纸巾,袁青不好意思接过纸巾,偏过头用自己的脸把纸巾糟蹋得一塌糊涂。

虽然很心酸,可是袁青还是要向吕大作家赠送白眼一枚:

“是啊,等我妈第二天一大早回家,到我房里一看,你居然抢了我的床,把我挤到了地上!”

吕白哈哈哈笑了起来:

“次日我不是请客赔罪了么?”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往昔,许多尘封的往事从不同的视角叙述出来,过去的日子如同冰封的河流被春日的暖阳渐渐融化,如履薄冰的凝重也变得明亮畅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