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勉强撑起笑容:
“妈,这是我给小丰带的文具和玩具,还有给你买的羽绒服和围巾。安清要比卢城冷得多,你要多穿衣服,别让自己冻着。”
许虎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知道你们来,你妈不是把空调都调到了28度,跟夏天似的,我都快热出汗了,还冷个屁?!”
一时间,彻底冷了场,众人静默无声,王雨倩赶忙打圆场说:
“妈不冷,妈见到你来,心里热着呢,可再这么傻站着,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
于是,四人一前一后步入客厅。客厅里的圆桌上摆放了满满一桌子菜,菜色基本上都是袁青最喜欢吃的,不过考虑到许虎的心情,有几道加了重辣口味的鱼肉。
袁青和吕白静静地站在长桌右侧,等到继父大摇大摆坐上主位,王雨倩在左侧的位置落座,方才坐下。
食不言寝不语是许虎定的规矩。
因为先前的不快,没人想在这个时候破坏它,图惹风波,因此这顿团圆饭就在无比沉闷的气氛中过去了。饭后,许虎去客厅看电视,吕白在得到他的首肯后去距离客厅较远的小房间闭门赶稿,王雨倩则在厨房里拉着女儿不肯放手。
不大会功夫,多日不见的女儿在王雨倩手里彻底成了揉搓捏扁的白面团。
袁青的脸颊和下巴都被妈妈捏红了,一双软绵绵的手也被她激动的攥在了手里,留下一片红印。
“瘦了,瘦了。”
此刻的妈妈完全不似电话里那般泼辣,一颗慈母心煎熬太久,终究只剩下这一句,翻来覆去的说。就在这熟悉的絮絮叨叨间,袁青心头一暖,禁不住红了眼眶,为了不让这短暂的团圆过于伤感,只能转移话题:
“小丰呢?”
“他在学校上课呢,到晚上你就能见到他啦。”
其实,袁青一点也不想见到许丰,这个被宠得无法无天、飞扬跋扈的小胖子从来都没带给她任何好的记忆。
“妈,这里有两千块钱你留着自己用,别告诉爸和弟弟。”袁青压低了嗓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实的纸袋。“我知道钱都攥在……爸手里,你平时想吃点啥用点啥,就拿出来用,等我再攒多些钱,每个月会给你寄更多的。”
“恩、恩。”王雨倩拼命点着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都给你存着,给你存着,等你嫁人给你做嫁妆。”
一提嫁妆,袁青忽然想到吕白说要给她介绍相亲的事情,未免心潮起伏,耳边却传来王雨倩的叮嘱:
“吕白这孩子性格沉稳,聪明能干,在卢城幸亏有他照顾你,我也安心些。他说不久后,就要给你介绍对象了,听说对方是青年才俊,你要好好表现,女人要主动点,才能抓住幸福。等你有了老公和孩子,我就算是死也闭眼了。”
“妈,你胡说八道说什么!”
母女俩正说着贴己话,忽然听见客厅里传来叫嚷声:
“什么,烤鸭都被你们背着我吃光了!”
王雨倩眉心一皱,和女儿对视一眼,无奈地拍了拍女儿的手:
“等我,我去看看。”
弟弟许丰突然回来了,这让袁青有些意外。
不一会儿,就传来王雨倩的询问声: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下午不上课了?”
“万老师突然生病了,我有什么办法?”许丰撇了撇嘴,这个吨位十足的小伙子摇摇摆摆的向前走了两步,打开冰箱,“爸说今天烧了很多菜,菜到哪里去了?”
“你姐好不容易回来,这些菜是给她接风的,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许丰拉下脸,他那不屑的表情和他父亲倒是一模一样:
“我当是什么贵客呢?吃我爸的,用我爸的,大学毕业工作这么多年了,都不见带什么钱回来,还有脸皮回来大吃大喝!”
王雨倩变了脸色,可是碍于许虎在一旁,只得柔声说道:
“别这样说你姐姐,她还给你带了不少文具和玩具呢。”
“谁要她的东西!她爸既然死了,她也早就该滚出家门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许丰只觉得脸上一痛,王雨倩的掌风已扫了过来,他一下子愣住了,接着眼眶一红,像三岁幼儿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啊,你要干什么?!”
听到妈妈的惊叫声,袁青三步两步冲出厨房,只见继父抡起拳头砸向妈妈的头,王雨倩一下子跌倒在地,闭眼昏了过去。
那一幕让袁青的心脏近乎停摆了,忍了这么多年的气直冲脑顶,五内俱焚。
袁青的双手攥起、放下又攥起,内心剧烈起伏了片刻,终究还是绕过许虎,蹲下身体扶起王雨倩的头,试图将她唤醒。
许虎像没事人似的来到儿子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宠溺的说道:
“打疼了没有?走,爸带你去吃肯德基去!”
许丰立刻破涕为笑:“我要吃全家桶!”
“好,全家桶就全家桶!”
“可是……”许丰看了看王雨倩。
“没事,你妈有时候就是欠教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打你!”
“爸爸真好,我最喜欢爸爸了!”
父子俩说说笑笑没事人似的出了门,没有再看倒在地上的王雨倩一眼。
袁青见妈妈一直不醒,正要打120,这时吕白从书房走了出来,震惊道:
“我在房间里隐隐听见争吵声,担心出手反而让你和阿姨难做,所以压着没出来,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妈被姓许的给打了,到现在都昏迷着。”
“赶紧上医院。”吕白又惊又怒,一把抱起王雨倩,冲出了大门。
幸而王雨倩在出租车上睁开了眼,她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心如刀绞,只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自己的女儿:
“别伤心了,你爸就是这么个脾气,平时性子还算不错,只怪我不该打小丰,小丰是他的命。”
“妈,要不……就离婚吧。”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做人不能忘本,要不是许虎,我们娘俩现在还能过上安生日子?原是我不好,不该动手打小丰,这孩子嘴上虽然刻薄,但心眼未必有那么坏。”王雨倩说着,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瞅着自己的女儿,表情里充满了恳求。
袁青长叹一声,心也软了下来:
“如果他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不会原谅他。”
许虎打人的场景太过铭心刻骨,袁青终究是不肯再叫出“爸”这个字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