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南有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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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愿为你前行,在我尚且懦弱的时候(3)

王谨骞下车,同那人握手。对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浓眉高鼻,英气很足,肩上有两根银杠和三朵银花。

“你好王总,我是闫震,前两天和您通过电话的。”

“知道,麻烦闫队了。”王谨骞简短地点了下头,和男人握手之后并排往里面走,两人神情如出一辙地严肃。

“不麻烦,大宇跟我打过招呼,你是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点忙应该的。

“前一阵儿执行任务刚从云南回来,这才腾出工夫帮您查,手底下人办事儿慢,懒散惯了,这一带入室盗窃的案子发生得太多他们也不太上心,王总你别往心里去。”

闫震口中的大宇是上次和王谨骞他们一起吃饭的一个,是战骋的表亲,闫震同届的警校同学,只不过官衔比闫震高了一阶,之前在饭桌上听说周嘉鱼这事儿就说过要帮着打招呼查的。

王谨骞大度地一笑:“帮了这么大的忙本该是我谢闫队才是,人抓到了就好。”

闫震带着王谨骞往办事大厅里面走,间或有出警的民警和办事员见到两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毕恭毕敬地管闫震叫上一声“闫队长”。

王谨骞来之前听负责给他牵线联系的大宇说过,这闫震虽然年纪比他长不了几岁,但是在警界十分出名,刚毕业的时候就被挖掘去云南边界做卧底,一年不到就帮着清了扎在边界跟毒瘤似的贩毒团伙,回来进警队跟着老师接连办了几桩大案,一路升迁这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凡是在惯犯、重犯那儿提起闫震这个名字,就没腿不哆嗦的。

现在让鼎鼎大名的重案组组长来办一桩小得不能再小的偷窃案,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

闫震推开监控室的门,转头跟王谨骞解释:“咱先看看监控,我慢慢跟你说。”

屋里一共有四块显示屏,里头坐着两个值班的年轻民警,此刻都歪歪扭扭地躺在凳子上睡觉,闫震进去照着凳子就是咣咣两脚,把睡觉的值班民警吓了一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闫队!”

“几天不收拾你们皮子又松了,别在这丢人现眼,给老子滚蛋!”

“是是是。”两个年轻人跟得着了特赦令似的起身把凳子摆好,冲着王谨骞跟闫震点头弯腰,“闫爷,您忙,您忙。您要的那监控带就在电脑边上,您有事儿喊一声就成,我俩门口候着。”

闫震挥了挥手撵走他们,拉开其中一把椅子示意王谨骞过来坐,他站在一旁,在电脑上点着什么。

不过一会儿,屏幕弹出了一个不太清晰的街道监控画面。

“你看。”闫震用手指着街道右上角的一辆黑色大众轿车,“这两个人就是行窃的案犯,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左右,是街对面的小学放学的时间,当时人来人往非常乱,他们就是这个时候趁着没人注意溜进来的。”

闫震把视频往后调了调,让王谨骞看得更清楚一些,视频上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正在往左右瞄。

王谨骞盯着屏幕,神色冷然:“是惯犯?”

“不是。”闫震摇头,“昨天抓回来的,我审了审也去了一趟现场,俩人头一遭干这事儿,门锁都是拿家什强行别坏的,一看就是新手。”

“目的呢?”王谨骞问,“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跑到一家去破坏东西吧。”

“据这俩人交代是受人之托才去办的这下三烂的事儿,压根就不是冲着钱去的,好像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王谨骞皱眉:“找东西?”

“说是照片、视频一类的,可能你们没发现,屋里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台式机都被动过,我们的技侦查了,拷走了你未婚妻电脑里的很多资料,受谁之托根据他们交代只能确定是一个年纪在二十几岁的男人,对方给了钱他们就办事儿,谁也不认识谁。

“我看过当时你们的记录,这俩人在作案的前一天去踩过点儿,试图爬阳台进入到屋里,但是因为胆子怂了点,察觉到屋里的灯还没灭俩人吓跑了。”

找东西,找东西。王谨骞琢磨着这两个人的长相,怎么都想不通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案情陈述得差不多了,闫震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低声说道:“其实应该庆幸这俩人是生手,对方要是出钱找了惯犯,我估计就不是光丢东西剪剪衣服那么简单了。

“我在这行干得久了,其实光看案情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重点是在花钱的雇主上,要这些东西的要不就是变态,要不就是跟你未婚妻有什么宿怨的,你放心吧,这事儿咱没完,我让底下人接着查,一准儿把这人摸出来。”

“我知道这案子在你们这可能不算大,但是毕竟把我们家鱼儿吓得不轻,既然人抓到了我当然还是希望你们能严肃处理。”王谨骞对于是谁其实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他微笑着起身跟闫震握手,“一切就拜托闫队了。”

“放心,我明白。”闫震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送他出去,“什么时候结婚托大宇给我带个话儿,别把我忘了。”

“一定。”

待站在台阶上看王谨骞走远了,有小警察凑上来问:“闫队,你让咱抓的人这都审完了也招干净了,没什么受害人和巨额财产损失,我就做报告给结了?”

“结个屁。”闫震黑脸,恢复了人前谁都不敢惹的队长形象,“接着挖,把雇主给挖出来,顺便查查之前还干过什么缺德事儿。”

小民警是闫震的小跟班,跟着师傅久了也就知道这里面暗含的一些意思。像这种小喽啰一般处理处理就结了,可是要深挖之前的东西,八成离放出去就远喽。

王谨骞上了车之后,转手把电话打给了纪珩东。

纪珩东昨晚上跟一个山头的开发商把酒言欢了半宿,现在还在床上属于醉生梦死的状态。他接起电话,趴在床上哼哼:“王总你丫够有派头的啊,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王谨骞坐在后座上,笑了两声:“昨天小鱼儿在跟前,不方便回,刚从闫震那儿出来,怎么着,是晚上一起出去喝点还是你一会儿来投行?”

一提酒纪珩东下意识想吐,他把头埋在枕头底下,有气无力的:“酒就算了,我上你公司去吧。”

说完觉得不对,纪珩东睁开眼睛:“不对啊,王谨骞,你求我办事儿怎么我还得上赶着你呢?你来我这儿!”

王谨骞冷哼:“哦,那也行,那是不是你跟人家抢山头要融资查账的事儿也用不着我了?”

纪珩东最近在跟一个人抢项目,他是两只手玩儿着起家的,对于投标这类专业性的东西要王谨骞当军师,正是有求于他的时候。

纪珩东痛苦地锤床:“当初我怎么就选了你呢!!!”

在王谨骞的威逼利诱下,纪珩东迷瞪着眼睛起床洗澡换衣服。等王谨骞的车开到投行楼下的时候,纪珩东正靠在自己风骚的跑车前头晒太阳。为了遮盖自己一双熊猫眼,他还酷酷地戴了一副墨镜。

王谨骞开门下车,换坐到纪珩东车里。

纪珩东戴着墨镜跟他对视,难掩哀怨神色:“你还真猜对了,就是那两口子干的。准确地说,是那女的干的。”

他从手扣中拿出一支录音笔,递给王谨骞。

“蒋清风找了之前一直跟着他的兄弟去问的,那俩人跟他兄弟的朋友有往来,早先是给人看台球场子的小混混,之前干的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他俩据说是收了雷家的钱去小鱼儿那找东西,办完事儿以后可能心虚,跟我这兄弟掏心掏肺地全说了。雷家的人雇了他俩去找她家里的证据,最好还是小鱼儿之前跟那个原野在一起时的照片啊,信啊之类的,但是屋里翻成那样好像都没找着,一恼羞成怒,这不就在屋里砸上了吗。

“我再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

王谨骞面无表情地按着录音笔:“你说。”

“原本雇他们的人,是想……”纪珩东犹豫了一下,不太好说出口,“是想让这俩王八蛋对小鱼儿干那事儿的,但是俩怂货胆儿小,半夜跑了,也算是咱们嘉鱼点儿幸,躲过一劫。

“雷家我除了知道是那王八蛋的婆家以外也不了解,不过挺心狠手辣的,该怎么办……你自己琢磨着来吧,好在嘉鱼没出什么事。”

雷家,原野。又是那对儿夫妇。

王谨骞心里窝火,回头跟纪珩东说了一声“谢了”,开门就走。

纪珩东启动车子,不放心地提了一句:“我那事儿你可得给我想着啊,别忘了。”

王谨骞烦躁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大步走进投行。

江衡一直等在一楼大厅,看王谨骞回来了忙拿员工卡给他刷开门禁,跟上去:“王总,信达实业的案子已经做完,上回接手的两只股票也全部清仓,这个季度的活儿大家完成得不错,就等您签字了。”

叮的一声,电梯缓缓打开。

王谨骞走进去,若有所思:“记得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雷氏企业吗?”

江衡摸不着头脑:“记得啊,您还开玩笑说咱们可以拿它练手试试技术性破产呢。”

“不是玩笑。”

“啊?”江衡蒙了,“您是说?”

王谨骞紧紧抿着唇,大步走出电梯:“通知各楼层,一星期内我要见到技术性破产的实验成果。”

他停下来,认真地看着江衡,一字一句:“我带着你们做,就拿雷氏开刀。”

北京远郊的一栋别墅,是雷家最近才置办下来的房子。雷家掌门人雷老爷子是地道的台湾省人,将来归西有朝一日也是要魂回故土的,可是女儿雷晚和女婿在内地把家里的艺术产业发展得很好,老爷子左思右想,不仅把一些产业搬到了北京,还干脆花了一大笔钱置办了这份家产,当作女儿在这座城市的一个落脚的地方。

日头到了中午,雷晚才悠悠醒来,醒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有女佣来给她披上睡衣外袍,她烦躁地摆了摆手,衣服直接甩在地下。

屋里窗帘拉得厚,显得装修气派豪华的卧室里阴沉沉的。

“他呢?”

女佣捡起衣服小心翼翼地答,神情怯懦:“原先生昨晚没回来。”

砰的一声,放在屋里一角的画架被愤怒地推倒在地,雷晚红着眼睛,头发散乱,站在原地急促地呼吸着。

女佣见状都快吓哭了,赶忙上前捡起画架。一直被放在地上的小木桶被打翻,刷笔的水源源不断地从桶里汩汩而出,洇湿了一大片地毯。

“小姐您别这样,好歹还怀着孕呢,地上凉,快穿上鞋吧。”

雷晚比几个月前消瘦了不少,眼圈乌黑。她冷笑两声,状态看上去有点疯癫:“怀孕?宝宝的爹地我都不知道在哪在干什么,你说我要这个孩子有什么用?”

说完,似乎不解气,她又抬手在自己尚且看不出端倪的小腹上用力打了两下,泄愤似的回头指着女佣,大声喊叫:“你去找人告诉那个王八蛋,如果他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我明天就坐飞机回去找爹地,让他的画展、名声、地位,全见鬼去吧!”

雷晚最近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对于她随时随地歇斯底里的爆发家里伺候她的佣人、管家都见怪不怪了,但是心里同时又都有点惋惜这位千金娇小姐。

以前的雷晚喜欢画画,热爱艺术,每天早上起来会准时在台湾省的大房子里练习钢琴,虽然有些小姐脾气但是待人也还算是和善尊重,可是自从跟原野结婚以后,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神经敏感,尤其是回来北京这小半年,和原野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不说,两人差不多隔上几天就要吵一架,吵得厉害的时候,甚至会动手撕扯,而雷晚的状态,也几近病态。

女佣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打着白色领结的男人站在门口,无声地用眼神示意女佣出去。

女佣低头匆匆收拾好一屋子狼藉,撤出来,路过门口时,不放心地看了男人一眼:“小陈先生?”

男人朝她点点头,声音轻而有礼:“放心,有我看着她,不会出事的。”

待女佣走后,被叫作小陈先生的男人笑着叹了口气,缓缓踱步进来:“你天天这个样子,可真是让人担心啊。”

雷晚背对着他,正望着窗外。她不自然地别开头,生硬地说道:“关你什么事,办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就对了,别的你不要管。”

小陈先生悠悠地捡起被她甩在地上的睡衣外袍,给雷晚披上,手指还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平滑小巧的肩膀,引得雷晚轻微抖了抖。

手指从拂过她的肌肤改为彻底把她握在手里,小陈先生低下头,怜惜地从身后抱住雷晚,语气亲昵而低沉:“看到你这样子……我心疼啊。”

雷晚激动地挣扎着甩开他,恶狠狠的:“陈子夫,你算是什么东西!谁准你碰我!!”

这陈子夫是早些年雷老爷子在赌场上看中的,他那时候还只是个发牌的荷官,当时雷老爷子年轻斗狠,没少输,在赌场被人威胁动了刀子以后还是这个年轻的荷官付钱把他送到医院去的。后来两年雷老爷子家业发展起来了,再去赌场碰见这个小伙子的时候发现他依然在当荷官,当下拍板就收到身边来当了助手。

一干,就是十几年。

这次雷晚来北京,雷老爷子不放心怕自己这个独生女吃亏,特地派了陈子夫来跟着。

被挣开陈子夫也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把手揣在了裤袋里,看着雷晚嘲讽地笑了笑:“我确实算不上什么东西,你们家买的一条狗而已。你大小姐有需求的时候……我就上,没需求的时候呢……我就滚。”

许是他这轻佻的话刺激了雷晚,她把睡衣裹了裹,冷着脸坐到一旁的美人榻上:“找我什么事?”

雷家有规矩,小姐的房间,除了女佣之外他人一概不准进出。陈子夫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众目睽睽之下从来不敢逾越什么,今天敢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陈子夫摊了摊手,轻飘飘地扔出一句话:“你上次让我办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雷晚花容失色,几步冲到陈子夫面前,恨恨的:“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会出事?”

“急什么,”陈子夫嗤笑她,“到底是千金大小姐啊,胆子这么小?那你当初让我去办那事儿的时候怎么大义凛然的呢?在这个地方,入室盗窃、破坏的罪……可是不轻啊。”

雷晚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神情慌张:“那怎么办?陈子夫,这事儿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自己办事不稳妥,就是抓,也是抓你。”